短篇小说 《少年心乱世界》（十）

聂永财蹲在西屋门口儿，听得见里面杏花姐和崔宝珍说话，但听不清他们说些什么。屋里，杏花姐和崔宝珍玩出一身又一身汗。屋外，聂永财却快要被冻僵了。他实在受不了了，翻墙出去,气呼呼地回家倒头就睡，却怎么也睡不着。用手在身上又掐又拧，竟然无师自通，把自己搞得痛快淋漓。
第二天两人见面，聂永财假装不知道，问崔宝珍昨晚干啥了？崔宝珍并不隐瞒，一五一十地说了。聂永财见崔宝珍没有骗自己，心里多了分安慰，毕竟是兄弟啊.。崔宝珍说，二弟啊，你不知道有多舒服，比神仙还舒服。聂永财说，我不相信。崔宝珍说，你不相信可以自己找杏花姐试一试。
日本鬼子离碾头镇越来越近了。离碾头镇二十几里有一个小张村，已经被日本鬼子占领了。从那儿逃难过来的人说，日本鬼子见男人就杀，见女人先奸后杀，不留活口儿。还有一个叫李庄的村子更惨，日本鬼子进村的时候，保长带着全村男女老少列队在村口儿迎接，在村里杀猪宰羊招待，那个保长说，东洋人也是人，给他好吃好喝的供上，他们还能对我们怎样。没想到，东洋人真不是人，吃饱喝足，把嘴一抹，让保长把村里的人集合在一起，架起机枪就扫开了，尸体全都填到井里，全村没活几个人。听到这些消息，碾头镇的人心里有些发慌。但转念一想，没什么慌的，大不了一个跑字，跑到沙葛荡就万事大吉了，鬼子敢进咱们的沙葛荡吗？沙葛荡里除了有迷魂阵，还有八路军游击队呢。
说到八路军游击队，碾头镇的人们倒是很佩服的，他们敢跟日本鬼子拼命。但似乎成不了气候，人少枪破，看上去跟庄户人也差不多。碾头镇的二先生说起八路军总是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说八路军哪是打仗，整天躲躲藏藏的，像小孩子玩捉迷藏。二先生是祖传的神医，方圆百里，闻名遐迩。碾头镇所有的人都吃过他开的药。二先生对前来看病的人，不论贵贱，一视同仁：先吃药，等病好了，再付药资。碰上有钱人千金敢要，遇上穷苦人则分文不收。二先生深受碾头镇人们的敬重，他说八路军打仗像小孩子捉迷藏，大家就认为二先生的话没错。
日本人到了眼皮子底下，碾头镇人觉得谁也指望不上。日本人如果来了，只能往沙葛荡里面跑。碾头镇的自卫队加紧了警戒，在镇子的东、西、南三个方向都设了哨卡，鬼子来了，就往北边的沙葛荡跑。
崔宝珍和聂永财天天晚上都到镇东头的哨卡上守夜，白天回家睡觉，没有时间去找杏花姐。两个人都想杏花姐，经常在无人处说起。
崔宝珍说起那天晚上和杏花姐在一起的情形，总是添油加醋，她身上的味道，她细腻的皮肤，她如痴如醉的喘息……总之，崔宝珍说，兄弟，我一辈子也忘不掉，除非我死了，否则永远也忘不了。崔宝珍说完这些总要鼓励聂永财，你该去找杏花姐试一次，试一次就知道我没有胡说八道了。
聂永财像着了魔，每天都想着这件事。一天晚上，他借口肚子疼，回镇上偷偷翻进杏花姐家。杏花姐并没有在自己的西屋睡，而是陪生病的婆婆睡在堂屋。还有一次，杏花姐虽然在西屋睡，但聂永财刚叫了一声杏花姐，堂屋里振明他娘就喊开了，杏花，去看看院门儿插上没有，谁家的狗窜进咱家院子了。聂永财撒腿就跑了。振明他娘好像很警觉，院子里稍有动静就能觉察到。
聂永财快要疯了。他想，不管怎么样，都要尝试一回。打定主意后，他开始留神观察杏花跟他婆婆的起居规律。发现杏花姐的婆婆每天一大早就起床，起床后就背着篓子到沙葛荡里去砍柴。聂永财认为这是个好机会。于是，一个阴沉沉的早上，聂永财溜进了杏花姐的家。杏花姐刚起床，准备到厨房做早饭，见聂永财来了，吃了一惊，但杏花很快明白了，她有这方面的心理准备。
聂永财终于躺在杏花姐的床上，神仙般地享受着一个女人的温柔。天上下起了小雨，聂永财和杏花姐听不见，因为屋里正是狂风暴雨，那狂风把两个人吹得睁不开眼，暴雨把他们浑身上下打的湿透。
振明娘没想到雨会下得这么快，出门儿的时候看了天，是阴的。凭经验，雨一时半会儿下不来。可雨还是下了。振明娘想，这是毫无办法的事情。很多事都毫无办法：自己年纪轻轻就守了寡，好不容易把儿子拉扯大，娶了媳妇儿，儿子莫明其妙不见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她对儿媳妇是不放心的，自己守了一辈子寡还不清楚？那种被烈火煎熬的滋味儿是一个漫长的把生命的汁液一滴一滴耗干的过程。
振明娘背着半篓柴往家赶，回到家时，身上已经湿了。她走进自家院子的时候，心里有种与往日不一样的感觉。她看见院子没有打扫，厨房里还是冰锅冷灶。莫非杏花还睡着没醒？振明娘本想在院子里喊一声，但对自己年轻媳妇本能的戒备使她起了疑，振明娘踮起脚尖儿竖着耳朵往西屋挪过去，她听到西屋里的动静，脸上霎时变了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