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卡碰挡
我是龟缩在山旮旯里的一只土鳖,见识短浅、庸俗不堪。
所以,也只能从低纬度的视野中窥视世上的一些情形和变化。
最近,一种声音从远方传来,形同霹雳,震得耳鼓隐隐作痛,自己守候的平静彻底被击碎,于是我被迫要作一回应,以祛耳痛。
这种声音便是以所谓理性为区分圣训真伪的根本尺度,包括最权威的圣训集———《布哈拉圣训》。
这一呼声由来已久,其背后的真实意图是弱化圣训的求证力量,甩开由伟大的早期学者传承下来的缜密精细的圣训学考证体系的包袱,进而让古兰经正统的解释进行散架、解体,最终构建古兰主义者们一厢情愿的“正确解释”以求取而代之。
古兰主义者们认为圣训学家们考证为健全的那些圣训中不乏违背理性的内容,而这些内容恰好是穆斯林世界实现突破革新的阻碍,歪曲了伊斯兰的形象。
我的思维深受经堂教育中“拿卡碰挡”❶的熏陶和绑架,故要对此呼声做出一些拿卡碰挡。
古兰主义者与我们之间的共同点是都一致承认古兰经是可靠的天启,无任何可容质疑的地方。
异同点是古兰主义者不承认圣训学家们的考证体系和方法,只以理性为取舍标准,他们认为对于我们来说很多可靠的圣训内容并不符合理性。
然而按照他们的这一评判标准,他们一致认同为绝对可靠的古兰经也与他们的理性标准完全相悖,那么由这一逻辑诞生的一个问题是古兰经的有些内容也是不可靠的,继续往下推,得出这样的一个矛盾:古兰主义者认为古兰经中的每一句话都绝对可靠,但以他们的方法去推敲,古兰经又成了不是绝对可靠的,难逃与圣训同样的命运,于是古兰主义者陷入了一种怪圈。
我们在这里以实例来说明这一情况
无花果朋友举出了他自认为理性与古兰相悖的一段布哈拉圣训,这是一个很有代表性的例子。
无花果在《谁是被谴怒者》❷一书中提出礼拜不是登宵夜规定的,即使登宵夜规定也不是从五十番减为五番的,无花果为推翻这段圣训的可靠性列出了以下几条证据:
1:“真主全知一切,他必定知道人们根本无法胜任一天五十番拜功…真主明明知道仆人无法完成五十番拜,必然不会那样规定,因为他不会责成人能力之外的事情,诚如古兰经所言「真主只依各人的能力而加以责成」。”
无花果提出抗议的理据是布哈拉圣训集中有关规定礼拜的这段圣训违背了理智和古兰,真主知道人不能在一天内完成五十番拜,而圣训中提到真主给穆圣规定五十番拜不符合理性与这段古兰经文“真主只依各人的能力而加以责成。”
反驳:
“你俩到法老那里去,你俩对他说话要温和,或许他会记取教诲,或者有所畏惧。(20.43–44)❸
这段古兰经文中提到真主派先知穆萨和他的助手去劝化法老时嘱托穆萨说话温和,而最终的结果是法老并没有记取教训或有所敬畏,先知穆萨没有把法老劝化过来,按照无花果以上的所谓理性逻辑进行解剖,必然会得出这样的结论:既然真主是全知的,知道法老不会接受劝告,进行悔改,那么真主为何还要派穆萨去劝告法老,做无用功?既然先知穆萨完成不了把法老劝化过来的任务,真主不责成人能力之外的事,却为何还要多此一举,非要给穆萨责成不能完成的事?
2:如果说真主并不打算规定五十番,何不一开始就确定五番,却故意规定五十番拜,让穆萨往返求情,岂不是在捉弄穆圣?然而神圣的真主绝不会以捉弄、游戏和消遣的态度对待众生的:我未曾以游戏的态度创造天地;假若我消遣,我必定以我这里的东西做消遣,我不是爱消遣的。(21:16-17)
反驳:
如果真主不打算引导法老,何不一开始就不派先知穆萨去劝化法老,却故意派遣穆萨去劝化法老,岂不是在捉弄穆萨?
3:真主的命令一言九鼎,穆圣一向毫无迟疑,正如古兰经所言:“先知对于真主所许他的事,不宜感觉烦难。”(33:38)
而为何这次他却一反常态,听信了穆萨的劝告往返奔走,却把真主的命令再三推脱,难道他要与真主讨价还价不成?
反驳:无花果指出作为伟大的先知自然不会听从穆萨的建议向真主祈求减少已被规定的礼拜数量,所以布哈拉记载的这段圣训不可靠,但是在古兰经黄牛章中提到真主命令先知穆萨要穆萨的族人宰一头牛,穆萨的族人门却要求穆萨向真主祈祷,要说明牛的年龄、颜色、具体情况,如此反复要求穆萨,穆萨却反复答应族人们的无理取闹,那么既然无花果朋友觉得具有先知身份的穆圣听从同为先知身份的穆萨的正能量的建议不可思议,那么贵为伟大的先知身份的穆萨推迟真主的命令而不惜纡尊降贵,接受他的族人们低级趣味的要求岂不是更加的不可思议、荒诞不经?黄牛章中的这些古兰经文是不是比圣训更加不可靠?
4:穆圣对于真主的判断不当回事,却把穆萨的意见记在心头,在其心里到底孰轻孰重?难道真主的判断不是更应当服从的吗?真主是“导人于真理”的,而穆萨则是“须受引导才能遵循正道”的,穆圣怎么会更听从穆萨呢?
反驳:如果按照无花果的理性思维去剖析,在宰牛的问题中先知穆萨没有把导人于真理者的判断当回事,却把须受引导才能遵循正道的族人意见记在了心头,是不是古兰经出现了问题?
5:穆圣曾经看到欧麦尔手拿一页《讨拉特》圣经经文而发怒,他当时说“指安拉发誓,即使穆萨活在你们当中,他也只能跟随我。”与这段圣训相反的是,这里却安排穆圣对穆萨言听计从,难道穆圣从品级上不如穆萨吗?
反驳:无花果朋友引用这段圣训来反驳规定礼拜的圣训不可靠,那么无花果是如何辨别得出这段圣训是可靠的呢?权当我收回这一刁难,假设规定礼拜的问题中穆圣听从穆萨的建议证明穆圣的品级不如穆萨,那么在黄牛章中穆萨听从族人的建议,又何尝不是穆萨品级不如其族人?接下来,涉及宰黄牛的这些古兰经文是不是也不可靠了?
6:为什么编故事的人安排穆圣遇到了穆萨,而不是阿丹、努哈、易卜拉欣,或者达乌德、尔撒?穆萨被犹太教徒当作宗教创始人,用穆萨出场,显然是拿穆斯林与以色列人的地位进行比较。
反驳:古兰经中先知穆萨的出场次数最多,那么我们可不可以信口雌黄地质问:为什么编故事的人在古兰经中更多地安排穆萨,而不是其他先知,用穆萨出场,显然是拿穆斯林与以色列人的地位进行比较?
7:故事最后的收场落到了回赐的孰高孰低之上,借传述中的真主之口强调穆圣的教民五番拜等于五十番拜的功价,显然是借此抬高穆圣教民的地位,并以此来打压以色列人自诩的选民地位,证明穆圣的教民才是最受宠爱的…至此,其民族主义的主旨已经不言而喻。
反驳:从五十番减为五番的圣训中并没有这么多信息,真不知道无花果朋友是如何想象出来的,先知穆萨跟穆圣说你返回你养主那里祈求减少礼拜,理由是你的教民不能胜任这么多礼拜。如果非要掏空心思说该圣训是在打压以色列人,那么五十番礼拜的规定减为五番得益于以色列的先知———穆萨的建议,这不是明着在拔高以色列先知的智慧与功劳吗,抬高怎么成了打压呢?如果编故事的人试图打压以色列,安排阿丹或努哈等先知岂不是更好?
古兰主义者总是以他们最懂古兰经而引以为豪,其实他们除了肤浅和幼稚之外,并未深入古兰经的堂奥,领悟真谛,希望古兰主义者们放下身段,虚心求教,只有弱化自我存在感的谦卑者才能认识真理。
❶拿卡碰挡:经堂语词汇,拿为擒拿,卡为卡住,碰为碰撞,挡为挡住,这是经堂教育中对某种理论或问题提出质疑的一种批判方式。
❷《谁是被谴怒者》
❸《古兰经》20:43–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