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出租车

23:55。

“喂，您好，请问您在什么位置？”

“哦哦，我现在就在‘后硅谷时代‘门口呢，您出来吧！”

车门闷声一响，“师傅，去'润园'，谢谢。”后视镜里一张写满倦意的娃娃脸，才坐定就闭上了双眼。开稳点儿，让孩子眯会儿，心里想着，他轻轻抬起手刹，缓缓踩下油门。

初夏的夜晚，白日的热气还没有完全褪去，半开的车窗吹进的风还是热的。

过了好一会儿，呼呼吹过的风声中传来一个细弱的声音”师傅，您能把车窗摇上一点儿吗？吹得有点儿凉。” 后视镜里的娃娃脸突然开口了。

“行啊。”他边回答边摇上半扇车窗。

“很少见您这么年轻的师傅啊。”娃娃脸的倦意似乎散去了一些。

“呵呵”他咧了咧嘴角，“是啊，之前一直在工厂，我这才开七、八年。”

“开出租可辛苦了，但是能多赚一些吧？”

“咳，我没上什么学，也干不了别的，我媳妇儿也不上班，小的还得上学，干这个能多赚点儿。”

“那您是家里顶梁柱啊！”

“咳，顶梁柱，我觉得我这辈子净受苦了，就是受累的命，能多赚点儿我就知足，也没什么追求。”

“那您媳妇儿肯定特疼您把？”

“也没有特疼，也还行吧，我媳妇儿自打跟我结婚之后就没上过班，到现在也是，而且他儿子的房子也是我付首付买的，现在还得供小儿子上学……”他说到一半，后面突然没了声音，抬眼一看，后视镜里一脸疑惑的表情。

“我感觉吧，我这辈子挺命苦的，他继续说道“我媳妇儿比我大十几岁，跟我结婚时候带着他儿子。我那时候小也不懂事，家又是农村的，好歹觉得是住到城里了，就结了，也不能说她骗我。但我俩一结婚，她就没再上过班，后来我俩又生了一个儿子，我给大儿子买完房子还接着供小儿子上学。”

“那大儿子对您挺孝顺的吧？”

“挺好的，不过我也不指着他孝顺我，我觉得我也可以了，给他买了房子，现在就好好养大我小儿子，我就一辈子操劳命…..这个路口右转是吧，这就到了啊，晚上就是快啊……105，给您票，好的，拜拜...”

有日子没有乘客愿意开口了，更何况还是听他说。做了这一行，他大多数上班时间都是沉默的，谁又愿意在深夜听一个出租车师傅的人生故事呢？

“您好，距您500米处….”一个熟悉的女声响起，查看任务，距离500米处有一个新单，恰好是刚刚走过的原路返回。

不远处，一个身影在向这边张望。

“喂，您好，请问您在什么位置？……”

他的明天总是以夜为起点，抬起手刹，他再次缓缓踩下油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