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苹果(3)
镇长摸了张牌,说:“二筒。人不就是你爹你妈晚上使劲造出来的嘛。”镇长说得通俗浅显且易懂,虽然很直白粗俗,但是不得不承认镇长是说得很对。一旁的阿力连忙说:“不是的,镇长,我们要问的是最初的人是怎么诞生的。”说完,他两只手抓了抓自己的腰,这是他紧张时的表现。
“我怎么知道,等一下,九万,碰!”下家打了一张九万,镇长赶忙给碰上,“喂,你们两个傻子就不要站在这里耽误我糊牌了嘛,我是人民的公仆,平时为人民前赴后继,难得有时间打一会儿小牌,你们就不要烦我了。”阿力还是不甘心,说:“镇长您不是说您博学多才,上知一千年,下知一千年,中间还知一千年的吗?”
阿福也紧接着话茬道:“是啊,镇长,您说过要是我们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您的,您一定会为我们解决的。”阿福说完用左手揉了揉脸,这是他紧张时的表现。
镇长明显深深的相信自己所说过的谎言,说道:“对啊,我是说过我会为你们解决问题的嘛,我是个好镇长的嘛,哈哈,”镇长拿起放在麻将桌旁边的茶盅,咕咚咕咚的灌了一大口茶,又啧了几下,“不过虽然我是说过我上知一千年,下知一千年,中间还知一千的年的嘛,但是这个问题太久远了的嘛,中华光上下就五千年的嘛,不是还有左右嘛,可能还得算上东西南北中的嘛,总之历史是十分悠久的嘛,那岂是我三千年浅薄的道行所能解决得了的嘛?来来来,我给你们指明条路。这种问题你们最好去问北龛山那个疯和尚的嘛,哈,两个傻子去问一个疯子正合适的嘛。你看你们嘛,害得我又放炮了的嘛。”镇长一个的嘛一个的嘛的说道,不聊刚打出个七筒就被下家糊了牌,一急之下刚喝下去的茶也有克服地心引力回流喷涌而出的气势,那副官相也就显出一幅吃人相来了——不知是镇长的面目肌肉平日训练有素使得口耳舌鼻变化如此之快,让国民革命军都汗颜不已,还是这两种面相本身就是一幅,只是在台面上的灯光的照耀下显得不同罢了,也有可能是角度的原因。
阿福和阿力一看是由于自己让镇长点了炮,心怀愧疚的走了。
不过他们还是通过镇长的指点决定去找北龛山的那个疯和尚。毕竟这是镇长说的,对此他们深信不疑,因为这也是镇长告诉他们的。
北龛山是小镇众多山中的一座,也是最独特的一座。小镇的山都是环绕着小镇的,而唯独北龛山是孤立在众山之外自成一体的,犹如大户人家的私生子一般,所以说虽然是私生子,独自在外,风景倒还算得上秀美。风景越是秀美的地方便越是用来葬人的好地方,小镇的大多数人死后都选择葬在这里,也许是死者尸体在地下化作了养分,使得这里的土壤越发的肥沃,这算得上是一种良心循环,人死后把死前的消耗全都补贴出来了,倒也发挥了人的价值。
很多年后,有外来的人来到这里惊呼这里竟跟远在英格兰的一个名叫埃姆斯伯里的小镇的景象一样。只是这里的景物大小是埃姆斯伯里的数十倍而已。这也就引发了后来学术界包括历史地理甚至神学的专家们的一场学术争论,,关于两个小镇的历史,名字和。这渊源个小镇叫小石镇,而英格兰的那个叫巨石阵。
疯和尚是北龛山那所寺庙里面唯一的和尚,兼做主持。这座寺名为佛照寺,可惜选址不佳,光照尚且不足,佛祖纵使再闪耀也照不到这里来,而且旦逢乱世,宗教事业就火爆得不行,佛祖只有一人,虽说坐下弟子无数但佛法不够,保护费都暂时收不到这个地方来,只能任由佛着实靠点微弱的光合作用苟延残喘自生自灭,不想竟也活得有滋有味自娱自乐。不好的消息是佛祖在老家的盘口被毗湿奴梵天湿婆这印度三大神纷纷抢走,而且三大神手下小神无数,几乎同全世界的人口都差不多了,让人怀疑印度的神明都有着昆虫的繁殖能力。不过墙里开花墙外香,树挪死人挪活,何况佛祖这样的悟得真理的大彻大悟者,所以佛祖虽身处西方在东方的这个国家香火旺盛得不行,寺庙无数,多少楼台烟雨中,光是一个店面一个店面的收取香火钱都来不及,佛祖怕是信奉俄国十月革命的理论,要先城市中心暴动夺取大城市,或是辩证法的高手,知道要集中力量解决矛盾的主要方面,自然而然就无暇照料这个破大的地方,
这里是小镇唯一的一座寺庙,承载着全镇人的精神寄托,责任重大,所以寺庙虽然破败狭小,香火倒还始终不断,垄断经营着全镇的宗教事业。
纵然是香火旺盛得比太阳还光彩照人,这里的主持依旧不修缮一番,任其破败着,刚好能挡雨不致浇熄香火就行。所以这个地方越旺盛越破败,反而让这里显得具有后现代主义,弄得极富现代气息。但凡千年古刹都是这样充满现代化气息,因为无论什么宗教理论的内涵都是后现代的,这里的主持倒是明白了其中真谛。
疯和尚其实不疯,只是说话有些癫,让人不明白而已。不过不知是信教的人都这样,还是教人信教的人都这样?毕竟信教的不一定是教人信教的,教人信教的不一定是信教的,前者就像捡了钱的不会告诉其他人这件事,只顾自己闷头继续探索,后者则像小作坊生产食物的一样,一个劲的劝别人吃,自己却从来都不吃。
这年头,又有什么能让人明白?除了流行性感冒之外,其余东西多了起来便都可以成为流行,而流行都是符合时代潮流的。
当阿力和阿福到了北龛山的寺庙之后发现这里早已是人去寺空。没人知道和尚去了哪里,就像没人明白眼下这通光景一样。一切都莫名其妙,不知原因。这一切看起来是随性所为,又似乎是刻意而为,总之一切都令人觉得高深看不懂——所谓高深并非高深,只是不知原因所以才觉得高深——所谓不懂也并非不懂,只是早已习惯,懒得理会,得过且过,并非坏事。
习惯是一种很强大的力量,如同未知。
站在字迹已经斑驳的大雄宝殿的匾额前,庙宇的柱子上贴着洪宪皇帝登基御诏。在这个被群山阻隔连呼出的二氧化碳和废水也被阻隔在里面无法排出的小镇,竟然会有这类玩意儿,两人甚是惊奇。对于这个闭塞的小镇来说,很多事情在过时的东西都是新鲜的。
那个时候牛顿已经死了很久,而图灵还没诞生,在这片宁愿相信上帝二儿子也不愿相信医生没有信仰的土地,这片历史空白得一点都不苍白。历史的悲哀在于它就像忙人摸象一样,不在于它摸到的只是腿只是背或者生殖器,他悲哀的是他都不知道摸的是不是象,寓言故事都是在一边冷眼看着不说话的人写出来的,也是另外的一个人告诉他原来他摸的是一只象。
阿福说:“现在怎么办?没人能回答我们的问题了。一想到这个问题,我的脑壳就又痛起来了。”
阿力说:“走吧。”
阿福问:“去哪?”
阿力说:“既然这里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可以去找皇帝,谁有说过他是这个世界上什么都知道的人,那么我们到外面去,去外面,去寻找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