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直播
1
昏暗的电脑屏幕上，编号1到4的四个镜头，分别对准四个稚气未脱的年轻人。这四个人都被胶带封住嘴、缠住眼，身上挂满了花花绿绿的电线，身体和脚踝被结结实实地绑在铁椅上。双手握着一只用途不明的遥控器，也被胶带紧紧缠绕着。
他们除了手臂以外的其他部位动弹不得，只能僵硬地扭动着身子，就如同待宰的牲畜一样。
一个男人隔着屏幕看着四个因惊恐而狰狞的面孔，随之脸部一阵扭曲，发出一声冷笑，将半截香烟在桌上掐灭，随后打开直播页面，不紧不慢地在键盘上敲打着。
标题栏的文字，便犹如油锅底翻起的油渣一样渐个跳入标题栏：真实杀人直播，谁先死，你们说了算。
男人清了清嗓子，随后打开麦克风，对着发出滋滋电流声的麦克风说：
“如标题所说，我们今天要直播一场有趣的游戏——杀人游戏。现在是早上9点整，我给观众一个小时的时间准备，你们可以趁此时间赶快分享这个直播间给你们身边的人，你们甚至可以报警，但相信我，我不是标题党。”
他随之关闭麦克风，后仰着瘫倒在靠椅上。滋滋的电流声随之戛然而止。
门窗都被订上了厚厚的木板，房间里空荡荡的，潮湿又阴暗。唯一的光源，便是屏幕闪烁的白光。那光映在他脸上，犹如白雪覆盖在大火殆尽的废墟上。
2
一道魁梧的身影，像是一颗子弹穿过人群，径直进入教师办公室，来到一个办公桌前。
“怎么样，人质身份都调查清楚了吗？”陈警官还未坐定就开口。眼前的电脑屏幕上，正是知名网络直播平台“豆芽直播”的页面，在“K先生”的直播间，赫然写着“真实杀人直播，谁先死，你们说了算”的标题。
而在四方格的直播画面里，是四个被五花大绑的孩子，表情惊恐，不断挣扎着地扭动着身子。
“查清楚了，”助手小文开口回答，“四个人质都是学校的高二（2）班的学生，其中两个还是李校长的双胞胎儿子。”
“歹徒到现在有没有提出任何条件？要赎金一类的……”
“没有。”小文的回答直截了当。随后像是要确认自己的话似的，转身看了一眼已经赶到现场的几位家属，其中包括那个李校长。
“没有任何条件，任何——”他强调了一句。
陈警官无奈叹了一口气。
“电脑专家呢？能通过平台追查出歹徒的身份吗？”
“这个……直播平台表示他们没有这个“K先生”的身份信息。”
“那技术组能找出用户的ID地址吗？”
“这个……技术组还在努力，对方的地址加密了，看来是有备而来，不太好查，得费些时间。”
“这样，记得和直播平台保持联系。”
“知道，他们正在等候我们的进一步指示。”
“那就好。”
这时校长慢慢站起身，走到陈警官面前。
“你就是这次行动的指挥吧，你可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啊，我可就这两个儿子，我……”
陈警官猛地回头，“知道了，我们会尽力的。你还是先管好学校的事情吧，学生工作都做好了吗，还有没有其他学生失踪？”
“这个……”校长一时语塞。
“都确认好了，只有这四个学生。目前，在校长的协助下，学校已经全部停课，学生都统一安排在教室，由老师和刑警队员保护。”小文接过校长的话。
“那就好，剩下的工作交给我们刑警吧。”陈警官说完打算回过头。
“我跟你们蔡局长可是同学，无论如何你都……”
没等他说完，陈警官便用犀利的眼光瞪了他一眼。
“知道了，说够了吗？，没其他重要的事情，你就坐回你的座位去，剩下的工作交给我们。”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回到工作中。
李校长愣在原地片刻，在众人惊讶的眼光中回到了座位。
3
直播间再次传来了劣质麦克风里滋滋的电流音。此时的观众人数，已经从个位数达到了10万多。
弹幕渐渐密集起来。
“真的假的，直播杀人？”
“这节目看得人好兴奋，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3号那个小妞看起来不错，被绑成这样子，真心疼……放开那个女的让我来！”
麦克风里，那个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教师办公室里，警察也好，学生家长也好，人人都屏住了呼吸。
“现在是10点整，我们开始我们的游戏。首先，我们念念我们的游戏规则。”
声音暂停，语音里传来翻阅纸张的声音。
“第一，每隔半个小时，我们将会发起投票，抽中一位‘幸运者’。这位幸运者将享受到身上几百乃至上千伏高压的奖励。不用我说大家也能想象，那死状一定很惨。”
这句话一出，屏幕里的四个男女纷纷挣扎地更加厉害。而屏幕另一边的办公室里，大家都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在投票之前，我们先介绍一下游戏的主角吧。今天的四位选手都是我们祖国的花朵。”
麦克风这时传来一声笑声，犹如腊月的寒风一样沁入骨髓。
“一号的选手叫李文杰，读高二，是我们市一中校长的儿子，成绩极差，但是他是怎么进入一中的呢？当然是通过关系进去的。而且——”
麦克风里的语气变得有丝丝颤抖。
“他还和他同一个娘胎出来的兄弟，也就是二号选手，霸凌班里无辜的女孩子。是你的话，你会选择让他这种人先死吗？”
这边办公室的一群人，听到这句话都下意识地盯向李校长。他只好假装咳嗽，避开众人的眼光。
“2号选手李文豪，是1号的双胞胎哥哥，成绩优异。但是，他却和3号的女孩在明令禁止谈恋爱的学校里公然谈恋爱。谈恋爱算是人之常情，但是别人谈恋爱都直接被开除，他却能逍遥法外。是你的话，你会选择让他这种人先死吗？”
“3号张羽洁是唯一的女生。此人成绩不怎么样，却总是仗着自己长相出众，奚落其他女孩子，还拿着父母的血汗钱在学校跟人谈情说爱。是你的话，你会选择让她先死吗？”
“接下来，是我们最后一位选手——”
不知为何，麦克风那边传来好一阵的沉默，歹徒似乎不知如何来介绍这个人。
“4号选手吴方正，”麦克风终于传来声音，“家境平平，但是学习很努力，是三好学生，成绩在全级坐一望二。但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就能不闻窗外事吗？你最好的朋友李文豪霸凌同班同学，你就这么袖手旁观？你的社会责任感呢？道德呢？良心呢？”
因为分贝过大，麦克风传来破音。
“你知道吗，那个女生，在一个星期前，跳楼自尽了。”
麦克风又是一阵沉默，办公室里，陈警官一群人也是沉默相对。
“当然，为了游戏公平，肯定得给选手自我选择的权利。不然这次游戏也就毫无意义。”
“每个主角手里都有一个遥控器，上面从左往右顺列4个号码，对应你们自己。你们可以选择杀死别人，也可以选择自杀。总之，每半个小时内就得死一个人，游戏到了最后剩下一个人时，系统将自动断电。也就是说，最保险的保命方法之一，当然是直接杀死另外三个人。当然还有另一种方法……”
“关闭麦克风前，我再温馨提醒一句，”男人抬高声调，像是在向警方示威，“要是直播间被人为干扰封了，我将直接电死这四个人。为了证明我不是开玩笑，我先牛刀小试一下。”
说完，麦克风传来强烈的滋滋电流声。
“啊！”不光在办公室，连整栋教学楼都随一阵惊呼震动了一下。大家都在看直播。
电脑屏幕里，四个年轻人身体不住地抽搐起来，宛如濒死挣扎的动物……
“你们会选择拯救自己，还是自我牺牲去拯救别人呢？”
4
陈警官拿起电话，沉着地应答着一个个问题。刚挂上电话，小文就迫不及待开口了。
“局长怎么说？”
“让我们‘见机行事’，他还得忙着跟领导开会，制定紧急作战计划。这帮领导，屁事不会做，整天就会开会。”
“那‘见机行事’是几个意思？”小文又问。
“你还不懂吗？就是他也不知道怎么做，让我们准备好接黑锅了。”
小文听完只能张手苦笑。
的确，若是在众目睽睽下将直播强行关停，歹徒将人质全部杀死，必将陷入舆论的巨大漩涡。这责任谁敢当？但是让凶手继续这么进行他的游戏，警方的无能又将被他的杀人直播所无限放大。
该怎么样呢？陈警官能做的只能是调动所有资源，查找网络ID地址，翻查学校附近所有的监控录像。
“对了，小文，你给我接通直播平台负责人的电话。”陈警官表情凝固。
“好的。”
陈警官盯着直播的页面，上面的观众瞬间便涨到了300多万，弹幕密密麻麻的，犹如暴风骤雨一般袭入眼帘。
“骗人的吧，我不信你真敢杀人！”
“杀死1号，他真的是人渣！”
“杀死3号，那是个心机婊！”
“你好，我是刑警总队的陈队，我希望你们把那个直播间马上给我关了。”
电话那头是平台行政事务部的经理，似乎漫不经心地说：
“哦？你不是开玩笑？你应该听到了吧，那个人可说封了直播间，他就杀了所有人质。这责任你担当得起？”
“他不可能杀了所有人质。按照犯罪心理学，歹徒之所以会开直播，就是希望被人关注，你越顺着他越是陷入他的陷阱。最好的方法，就是封了他直播间，逼他主动跟我们谈判。”
“那不行，我得跟上级请示，作为有责任感的企业，我们不能拿群众的生命开玩笑！”
“哦？真是这样？”陈警官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数字，几分钟内，又瞬涨到了350万。
“难道不是因为舍不得收视率？想想，全国首家独家直播杀人的平台，那多引人注目。”
“嘿嘿，你爱怎么说是你的事，反正，除非受到相关部门的禁令，不然，我们老板说了，叫你们蔡局长亲自跟我们说也没用。”
陈警官没注意到，谈话间，半个小时就已经转瞬而逝了，最让人担心的终于来了。
5
“所以，我们看看观众的投票，我看看得票率最高的……果不其然，是我们的1号。”
话音刚落，1号的摄像头前，男生面目变得狰狞可怖，做出垂死挣扎的惨状。
“不要！救救我孩子，求求你，陈队长，救救我孩子啊……”李校长眼泪夺眶而出吗，哀嚎着，疯了一般跪倒在陈警官面前。这让见多识广的陈警官都为这个男人的失态哀嚎而动容。
但他无能为力。
“顺便告诉1号一下，你还有拯救自己的机会哦，别浪费了。我们来倒数五个数，5,4,3……”
话音未落，1号的身体激烈抖动起来，随后越来越剧烈。他的脸剧烈抽搐着，慢慢变得通红，身上的也开始冒烟，不是有火光冒出。最后，整个人都被烤成了焦炭。、
“我靠，这……真杀了啊！”陈警官手里的手机传来一声惊呼。
办公室里的人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一时间，“666”、“爽啊”、“刺激”一类的字眼溢满了屏幕。
“啊！这个恶魔，这个杀人恶魔，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你……”李校长抱着电脑屏幕，愤怒地一遍遍嚎叫着。两个刑警连拉带拽才把他拖出办公室。
陈警官压努力压制住内心的愤懑，让刑警队员将剩下所有家属也都带出办公室。
“喔……精彩吗？”麦克风里面又传来那可怖的沙哑嗓音。
“我还没按下按钮呢，他们之中就有人忍不住了，比我还心急。哈哈哈……”麦克风里面的笑声，让陈警官都觉得恶心。
“那么，1号已经死了，我们现在重新开始30分钟倒计时，游戏继续——”
麦克风的声音又戛然而止。
陈警官看着满屏的弹幕，额头上的青筋暴突，似乎有股火焰要从脑门冒出，他抓起电话，对着另一边的人怒吼。
“你最好给老子赶快把直播间封了，不然，我会亲自找到你们的公司去，赔上身上的制服，老子也会先亲自把你腿打断，再把直播关了。你关还是不关！”
电话里面的声音明显变软了，支支吾吾地回答：“谁……谁想到他能真杀了啊，这——那谁，快叫超管把房间封了。”
电话“嘟”一声挂断。片刻后，网页上出现“根据相关法律和法规，该直播间因涉嫌违规被封禁。”的字幕。
“对了，那个自杀的女孩！”陈警官忽然喊叫出来。
“啊？”小文疑惑。
“那个女孩，你去查查最近自杀的人的名单，快去！”
“收到！”
直播间的弹幕，此时全变成了问号。陈警官看着满屏的问号，将手机摔得粉碎。
6
“那么，1号已经死了，我们现在重新开始30分钟倒计时，游戏继续——”
这可怖的沙哑嗓音，通过扩音器的放大，不断地冲击着吴方正的耳膜。
“1号？那是李文杰？他死了？他是自杀还是他杀？”想到这，吴方正身体一阵颤栗。
“会是自杀吗？不可能，他那种富家子弟，怎么可能会为了我们牺牲自己。”方正被厚厚的胶带缠住了嘴，只能在心里默念。
“会是谁杀了他呢？李文豪是他亲哥哥，不可能是杀他的亲弟弟。那就是李文豪的女朋友张羽洁？可她为什么不杀我，要杀他弟弟呢？”方正在绞尽脑汁地思考。
“也许是因为她对我有暧昧的情愫，拿我当备胎？我成绩好，长相也不错，还是学校篮球队的副队长，除了家境差一点，条件真的还不错。肯定是这样，难怪她有了男朋友还总是对我抛媚眼。这种女生真是心机婊！我杀了她，也是为了李文杰报仇！”
这么想以后，吴方正将手指慢慢挪到了第三个按键上摩挲着。
“等一下，看样子警察似乎很难及时找到我们了。这样的话，我们只能有一个人活下来。我杀了张羽洁，李文豪会不会为了给女朋友报仇杀了我？而且，他肯定觉得他女朋友不会杀了他弟弟，那他就会认为杀他弟弟的凶手就是我，那我待会岂不是很危险。”
这么想着，吴方正又将手指挪到了第二个按键上。
“我学习这么努力，在学校遵守纪律，深受老师偏爱。我家庭条件也不好，家里都指望着我。而李文豪虽然是我朋友，但是他和女朋友张羽洁谈情说爱，目无校纪。而且就是他们总是欺负班里的那个女生，导致她自杀的，我虽然见死不救，但是我也没有害任何人啊！”
“不行，我才是最应该活下来的人。只有先下手为强，杀了你们两个，我才能活下来。我的爸妈，老师，警察都不会怪我的，我是被逼的！对不起了，以后我会好好做人的，你们不要怪我！”
吴方正心里已经打定主意，手指却还不听使唤。
“可是他们两个也都还没有选择杀了我啊……”一个声音忽然飘过脑海。
方正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被这两种声音撕开两半。不按？按吗？两个同时按，还是2和3选一个，还是……
7
“那么，1号已经死了，我们现在重新开始30分钟倒计时，游戏继续——”
李文豪听到“1号”时彻底惊呆了，他嘴唇不住地颤抖着，眼泪从缠着的厚厚的黑胶布下渐渐挤出。
“1号，那是我哥哥李文杰。他死了？他是自杀还是他杀？不对，他要自杀怎么可能等到最后才自杀。”李文豪在心里默念。
“那是谁杀了他？我的好兄弟吴方正？不可能，他是学校的学霸，还是三好学生，他怎么可能会动手杀人。那是羽洁吗？不对，他是我女朋友，怎么可能会杀了我亲弟弟。”
“不对，现在不应该是思考谁杀死他的问题，而是应该思考，我要不要杀死剩下的两个人。因为我们最终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
“友情？所谓朋友都是工具罢了，这是我父亲告诉我的。要是换作是吴方正，也会这么想的。爱情？爱情不过是荷尔蒙和多巴胺在作祟罢了，要不是看我有钱，张羽洁才不会看上我。你看他整天跟吴方正眉来眼去的。爱的誓言就跟泡沫一样易碎。”
李文豪慢慢地将手指挪到了第三、四个按键上。
“哪怕是只剩李文杰，我想我也会杀死他的。是的，我真是这么想的。虽然是双胞胎，我成绩比他好，各方面都比他优秀，女生、老师、父母都喜欢我，哪像他，内向木讷，跟个木头一样。要是只剩我和他，我也是更应该活下来的那一个。”
李文豪发现自己的手指不听使唤了，尽管他一再地说服自己做决定。
“可是他们两个也都还没有选择杀了我啊……”一个声音忽然飘过脑海。
“我真的很想活下去啊，我不想死，我只是想活下去，难道有错吗？”
不按？按吗？两个同时按，还是3和4选一个，还是……
他咬着牙，最终做出了那个选择，按了下去。就在那一刹那，在黑暗中，他听到头顶的扩音器同时传来那嘶哑的嗓音。
“好的，4号也已经身亡，现在只剩下你们两个了。现在重新开始计时，游戏继续——”
8
“好的，4号也已经身亡，现在只剩下你们两个了。现在重新开始计时，游戏继续——”
张羽洁听到这句话，几乎停止了呼吸。
“什么……方正死了！他是自杀还是他杀？是李文豪杀死了方正吗？他为了救我杀死了方正？”张羽洁内心无比疑惑。
“他会为了我杀死自己的朋友吗？对了，还有李文杰。方正是那种正直的人，还拿过学校的三好学生，他不可能杀了李文杰。那就是李文豪杀了他亲弟弟！是的，肯定是的，他早就说过他弟弟是个窝囊废，跟他没得比。这种虚有其表的人，连亲弟弟都能嫌弃，所以我才会越来越反感他。”
“可是方正就不一样了，他是班里的学霸，还是学校篮球队的副队长，长相出众，是班里所有女生的男神。早知道我就应该跟方正在一起的，而不是这种伪君子。”
“女生的感觉是不会错的！他杀了他亲弟弟，可能连方正都是他杀的。连亲弟弟都下得去手，又怎么会在乎我一个女朋友！我要活下去，我不想死！”
想着想着，她不自觉地将双手挪到了第二个按键上。
“可是，李文豪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是对我还是挺体贴的。”想到他每到节日以及生日的礼物，张羽洁又有些不忍。
“那又怎么样，男生都一样，还不是觊觎我的美貌。柏拉图式的恋爱，是不存在的！”
她冲动地想按下那个按键，却发现手指根本不听使唤。
“可是他也都还没有选择杀了我啊，也许他是真的……”一个声音忽然飘过脑海。
感性和理性在激烈地做着对抗。不按？按吗？还是……
时间滴答滴答地流逝着，半个小时的时限即将来到。
她眼里噙着泪，做出了她的选择，在按下的刹那间。黑暗中的她，听到旁边的铁门被一声猛烈的撞击冲开。
“别动，警察！”
9
记者们拿着长枪短炮，将这栋废弃的烂尾楼团团包围。陈警官怎么会想到，警方摸排了一整天，而案发的现场就在学校旁边空地上的一座烂尾楼上。
陈警官从楼里慢慢地来到记者面前，面对着记者连绵不绝的问题，神情显得疲惫不堪。
“首先我代表警方，也代表我自己，对于受害者的遇难表示深深的遗憾，对于警方办案的不力，表示深深的歉意。”陈警官顿了顿。
“经过专家的深入勘察，我们确信……确信……”
他一再嗫嚅着，不知是不是该全盘托出真相。
为了确保人质安全，特警在同一时间爆破开所有密封的房间。而看到几乎都是令人绝望的一具具尸体。
唯一活着的，是那个女生。一个女警陪同安抚着她。
“救护车很快就到了，你检查一下她有没有受伤。”
“收到！”女警敬了一个礼
他走向主卧内，那里面是凶手的尸体，在警方到达的半个小时前，他割喉自尽了。
“怎么样？”陈警官语气近乎麻木。
“哦……”小文回过神，“死者叫谢明义，是一个网络工程师，他的女儿和几名死者是同班同学。一个月前，她被学校开除了，两个星期前，他女儿自杀了，随后他妻子也跟着离开人世，他……”
“够了够了——”陈警官压了压手势，示意他停下。
“现场勘察呢，怎么样，老赵？”
拆弹专家老赵扯下护具走了过来。
“老实说，请我过来还真是杀鸡用了宰牛刀。这就是用工业上的380V电，加上简单的串并联电路和逻辑电路的组合设计出的一套东西，你叫我过来干嘛。”
“别说那些没用的，说重点。”
“受害人手里的遥控器，除却自己编号的另外三个按键都只有一个作用，那就是接通自己身上的电源。”
“啊？”大家表情都变得惊讶不已。
“也就是说，按下的按键越多，你受电击就越强。1号死者，你看他都被烤焦了，那是超过千 V电压电击的原因。”
“也就是说，他想杀了其他三个人，结果杀死了自己？”
老赵点点头，随后接着说，“第二个死者是4号，他受到了700V多有的电击，也就是说，他当时是想杀了其他两个人。”
见大家默然以对，老赵只好接着讲下去。
“第三个死者是2号，当时他想杀了那个女生。而最后一个女生，她按下了按钮，但是因为凶手的设置，只剩下一个人以后，电路自动断电，所以她没被电死。这一点上，凶手倒还算是厚道，哈哈……”
老赵自觉讲了一个很不错的冷笑话，结果换来了大家的冷眼。
“你说她没被电死，意思是……”陈警官嗫嚅着。
“是的，她按下了2号按键。”
“这还不是凶手最‘高明’的地方呢。”老赵补充说。
“高明？你管杀人犯叫‘高明’？”陈警官表情带着一丝鄙夷。
“我不是赞赏他，只不过，他确实让我陷入了思考。因为——”老赵看了一眼谢明义的尸体。
“那个自己号码对应的按键，只要有一个人按下去，那么总电路电源都会被切断，那他们就都得救了。也就是说，凶手给的是一道双选题，但是让他们盲选，而最终他们都没选到‘生’的答案。”
“选择拯救自己，还是自我牺牲去拯救别人？”陈警官默念着这句话，扬天叹气。他看了一眼那个女生，她双眼空洞如同被抽取掉灵魂后留下的一句躯壳。
“友情，爱情，亲情，看来在生死问题面前都靠不住啊。”小文无奈地说。
“可是，正是因为她们不那么牢固，所才需要我们去努力维持它们，不是吗。否则，我们和动物有什么区别。正因为——”陈警官陷入沉思。
“正因为人性生来是有缺陷的，不完美的，才更需要我们去不屑奋斗，不是吗？”
“陈队，头头要你去接受媒体采访。”一个女警说。
“你该怎么跟记者说啊？”小文问。
是的，该怎么说呢？其实陈警官早已有了答案。
“我们确信，第一位受害人是被凶手恶意杀害的，而另外两个死者都选择了自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