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人物心理

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2022-05-10  本文已影响0人  简雅清
加缪《局外人》

“人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人反正迟早都要死去,那又为什么要出生和努力活着呢?”

从小学开始思考的这个问题,总会在成长的某段时间在我脑海闪现,年幼时因经历和智识的有限,我的思考总会走向虚无,年岁日渐增长,随着对社会规则的渗透和执行,慢慢将生命的意义归类为世间的虚名浮利,拥有让他人羡慕的生活和人生履历。

我承认我现在也摆脱不了人性中贪慕虚荣的特质,人毕竟是群居动物,劣根性也无法彻底清除,但与此同时,我也在思考,刨去那些宏大的目标和社会的隐形要求,自我存在的本身或许无意义,但我们可以在存在的基础上自我造就,活得精彩,活在当下,承认并悦纳自我的一切好的坏的特质,这当然也包括对人类群体构建的社会不合理现象的反抗。

在阅读加缪的作品之前,我对存在主义是没有什么概念的,而且在阅读过后,我也得承认,因为自身的浅薄,对于作品的了解还不够深刻,读完加缪的《鼠疫》和《局外人》,令我印象深刻的都是主人公的清醒和克制,以及世界的荒谬,还有主人公对这个荒诞世界的反抗。

作为一个存在主义文学作家,《鼠疫》里有提到对于上帝和宗教的批判,神父帕纳卢在鼠疫前后的两次当众讲话,以及认真撰写“一个神父是否能请医生看病”为题的短文,在面对大量的真实死亡之后,他的信仰有片刻被动摇,但信仰是一个人的根,如若已根深蒂固,那连带着是要将其抽筋拔骨的,所以他最后是少有的不是因鼠疫死亡的人,他用对“不能请医生为神父看病”这一信念的崇奉表达着对上帝的效忠,但很显然,上帝没有救他,他死于精神对他的杀戮。

而在《局外人》中的主人公默尔索在荒谬的世界中经历着种种荒谬的事,他对很多事情无动于衷,显得麻木和冷漠,开头他就对于妈妈的忌日不太确定也不关心,她住在收容院里,而默尔索一年多没有看过妈妈了,他在守灵的时候觉得没有必要揭开棺材盖看一眼妈妈,他不掉眼泪,甚至在当晚和看门人喝咖啡抽烟,更过分的是,他在葬礼第二天就和喜欢的女孩玛丽看喜剧电影,寻欢作乐,甚至对于玛丽,他也觉得结不结婚都无所谓,他嘴里经常说的一句口头禅就是“这还挺有意思的”,他经常看起来昏昏沉沉,但加缪这第一人称的叙述角度,能让你直观地感受到莫索尔表现出来的真实和诚实,对身边看似奇怪的人的善意与帮助,对于这个荒谬世界,他把自己划为局外人,清醒而沉默。

后面他杀了人,他的杀人原因是被阳光晃了眼,这是意外之举。但世俗社会中的法律认为这是无稽之谈,他们把他对于母亲的不在乎与他杀人联系起来,被审判的他的言行被忽略。他是这场审判的主角,但他参与不了这场审判,人们关心的只是他最后能不能被绳之以法,怎样把他的一生描述成罪恶的一生。

最后的最后,在作者平淡如水的叙述之后,终于看到默尔索爆发了,他大声向反复劝他向上帝忏悔的神父倾泄自己的想法:

“我表面上看起来也许是两手空空,但我对自己有把握,对一切都有把握,对自己的人生和即将来临的死亡有把握,比他有把握的多。没错,这是我手上仅存的筹码。可是至少我掌握了此一事实,一如它掌握了我。过去我是对的,现在我还是对的,我一直都是对的。这是我的生活方式,只要我愿意,它也可以是完全另外一种。我选择了这样做而非那样做。我没去做某件事,却做了另一件。然后呢?就像我一直都在等待这一刻,这个我将被证明无罪的黎明;一切的一切都不重要,我很清楚为什么,他也很清楚。从我遥远的未来,一股暗潮穿越尚未到来的光阴冲击着我,流过至今我所度过的荒谬人生,洗清了过去那些不真实的岁月里人们为我呈现的假象。他人之死、母亲之爱、他的上帝、他人所选择的生活、他人所选择的命运,与我何干?反正找上我的这种命运,也会找上成千上万像他一样自称为我兄弟的幸运儿。所以,他明白吗?活着的人都是幸运儿,世上只有这一种人。大家一样迟早要死,连他也不例外。”

莫索尔最后还是被判死刑,但这是他自己主动选择的,他选择遵从自己的自由意志,他对于他所做的一切都不后悔,选择从不踏入那个温和的良夜。

我其实到目前为止也无法准确地定义莫索尔这个主人公,他麻木冷漠,却又清醒真实,或许这也是人本身矛盾性的体现吧。

被疫情戳破生活中的梦幻泡沫的我们,也深深地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荒谬性,我们每个人都有可能在某个时刻成为莫索尔,社会大机器的惯性运作将人碾压,如何自处,则是每个人必须面对的课题,我们可以暂时麻痹自己固步自封,可以顺从大潮隐匿自我,也可以隐隐发力,每天以一种把握得住的心态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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