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緋聞 身手敏捷(節選)
花屏小姐安顿好了老蔡和他妈后,就在天井里一把躺椅上休息一下,她主要是打开手机来看看谢圣敏给她的信息。谢圣敏有两条信息是说,他把古董店的银箱和钥匙放在门口煤气灶的下面的柜子里。谢圣敏还说,后面几天他都没有去城隍庙,他也开不来古董店的木排门。
花屏小姐回复了一句谢谢。过了一会,花屏小姐把煤气灶下面柜子门打开拿取了小银箱和一串钥匙后,又回复了谢圣敏说:老蔡生病了,这几天我要坐店堂了,如果你上午有空的话,就过来帮个忙!谢圣敏没有马上回复。他总是很久才能看手机回复。花屏小姐一直等到做饭时,才看到谢圣敏来了短信。谢圣敏说,最近一些房客都比较稳定,我上午可以来城隍庙帮你忙。花屏小姐觉得,谢圣敏不愧为做当相的二房东,每次他来城隍庙帮她忙时,真的她的摊位前游客就蜂拥而至,谢圣敏能用一两句话让游客掏钱买东西。
所以,花屏小姐心里明白,趁老蔡这阵子必须卧床休息之际,把谢圣敏安排到店里来,看在钱的面上吧。花屏小姐知道这个二房东谢圣敏,其实对她还是很着迷的,还好,上次的事没有做绝,这个单身男人!花屏小姐一边做事一边看着手机和谢圣敏聊天,有时自己窃笑一下,有时皱眉深思起来。最后,她给谢圣敏微信上发了个红包,就是前两天的报酬。
花瓶小姐在水池边开始忙碌起来,她要先把电饭锅里的米饭烧了,同时,她要把早上买好的蔬菜清洗一下。邻居们发现,花屏小姐一下子充当几个角色:护工、保姆、伙计和情人。花瓶小姐为了不让老蔡起疑心,她故意不进老蔡的房间来,而在他妈的房间里做事。
花屏小姐在给老蔡他妈拭擦身子。
花屏小姐殷勤护理老蔡他妈,是有道理的。护工是她的基本的角色,她不能改变。谢圣敏刚才从老蔡家出来时看见,花屏小姐睡觉的小床仍然放在老蔡他妈的床边,但是,这个小床现在不是她睡觉的地方了,而是堆放这护理大娘时用的尿布、衣裤等地方了。
即便这样这个小床的位置是显而易见的,它标志着花屏小姐生存、职业和广告。同时,这个小床的位置也是个秘密的标志,往里走几两步路就是老蔡屋子的房门。花屏小姐觉得不安全或者不明朗的时候,可以迅速回到她的小床坐着,比如,有人来打麻将了,比如,老蔡的姐姐来玩,再比如,谢圣敏突然进来有事,或者,就是大娘在床上睁开眼睛的时候。
花屏小姐谨慎地让人记住,她从来没有离开过护理大娘的本职岗位。
花屏小姐在水池边淘米时,看见谢圣敏流着汗从他家的楼门出来,习惯性地朝天井水池看看,正好和花屏小姐的目光相碰了一下。花屏小姐眼里荡漾着笑意,这笑意像电波一样传到谢圣敏的眼里。谢圣敏在屋里吃饭时,不时地朝窗口下天井里望,他很不愿看见花屏小姐久久地在老蔡家里忙这忙那的。他希望今晚花瓶小姐早点回屋来。但是,他吃好饭,爬上他的阁楼后,花屏小姐还在老蔡家里忙事。她究竟在忙些什么呢?天色暗下来时,谢圣敏又爬上他的写字台,从假窗口窥视老蔡家里的动静。他窥视了好一会儿,他只看见屋子里老蔡他妈的床铺位置。
没几天,老宅院里的老邻居都开始传说,花屏小姐和老蔡同居了!更有甚者说,他俩已经商量好了,要把屋子当结婚新房了,把老蔡他妈送到蓬莱市场的一个老年公寓里去。听说是花屏小姐已经去办好了入住手续了。这个消息谢圣敏是通过一个房客的微信聊天得知的。那房客是老宅院里很多人都知道了,是亲眼看见花屏小姐拿着老蔡他妈的病历卡和身份证去居委会开证明的,没有错。这几天确实花屏小姐没有回家住,都在老蔡家里日夜服侍老蔡他妈。这使得谢圣敏愈加迷惑起来,他渐渐地吃醋起来。
花屏小姐只是以护理大娘为掩饰,她的身份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在阁楼里的谢圣敏也早已听说,花屏小姐早已在第一天晚上睡在小床时,就发送了“擅离岗位”的事情。要说那天夜里,传说中是这样的:病中的大娘,回到家里,忽然神志好些了。大娘明确要花屏小姐就睡在她床的旁边,大娘叫花屏小姐把她家的一只单人床翻开来,就排在她的大床的旁边贴着。大娘一定要花屏小姐陪伴在左右不离。
睡觉时,大娘悄悄地告诉花屏小姐说,我的钥匙一定要看住,是我藏古董的房间钥匙,还有,我儿子可是个下流呸子,你不要采他,听见吗?花屏小姐没有听懂大娘的魔都话,但是她理解大娘说的意思。花屏小姐装着贴心服侍的样子,回答说,大娘,我听您的!
花屏小姐是和衣躺在她临时搭建的小床上的,她的小床和大娘的床几乎就布满了这间房间。大娘的房间相当的闷气、凌乱而灰暗。花屏小姐第一夜睡不着,兴奋着呢。她发觉大娘屋子里都是些简易的旧家什,自己没有使用一间古董家具。在一张五斗橱的旁边,有一扇门是通往老蔡的房间。
有天深夜的时候,花屏小姐在小床上躺着转辗反侧,不时地张望着那扇门,死人的老蔡,他是故意的不把门带上,虚开着一条缝。 早上起床,花屏小姐在小床旁边地上有一张纸条。她捡起一看,上面写道:别听我妈的瞎说。上午有空来我屋里玩!花屏小姐没有迟疑,忙找张纸,写到:行,我中午给年送饭来!写好后她把纸条一折,扔到老蔡的门缝里。
花屏小姐和老蔡的有一腿就这样开始了。
她第一次进老蔡的屋子坐着环视了一下。她发现,老蔡的床上确实有女人的生活痕迹:两个枕头,女人的睡衣,还有女人的化妆品等等。老蔡是鳏夫,但是他又有睡在一起的女人,这算什么?接着花屏小姐发觉墙壁上的一桢照片看着,是老蔡年轻时在杭州六和塔下拍的。照片上的老蔡,当年风流倜傥,就像一个纨绔子弟。老蔡有个特点,只要有人注意他的身份背景,他就喜欢向人讲述他的以往的日子。老蔡喜欢添油加醋地向人吹嘘自己年轻时的光辉生活,来显示他家的阴暗部分。
老蔡说,花屏哪,别看我现在年老了,落魄的样子,我年轻时很风光的。那时我刚刚认识一个女人,我们连夜去杭州游玩时拍的照片,后来,那个女的一直在等我。可是,我回到魔都时她出国了。花屏小姐听不明白,就问道:老蔡,你年轻时去哪里了?老蔡忙改口说,哦,我没去哪儿,我是公差!公差!很远的地方公差!老蔡所说的年轻时的“公差”其实是当年去大西北的服刑。花屏小姐很讨厌老蔡讲述他的“公差”的经历。她在古董店已经听过好几次了,都是夸夸其谈的事儿。
花屏小姐没有拆穿老蔡的话,只是深眸大眼地朝老蔡看了一眼,老蔡也不无愣眼一下。
现在,每天早上去城隍庙开店时,就花屏小姐一个人了。早上,花屏小姐像老蔡一样地,把电动车放到天井当中,然后把一样样货物包裹放车上。老蔡不能去城隍庙了,所以电动车上要多放一点东西了。花屏小姐已经和谢圣敏微信里说好了,花屏小姐把电动车推到老宅院大门口后,谢圣敏会出来的,等他一起去城隍庙里。
很准时的,花屏小姐刚刚把电动车推到老宅院门口时,谢圣敏从家里出来往大门口来。谢圣敏脸色还睡眼惺忪,早上这么早起来他真是不习惯。他点了一支烟,和花屏小姐眯眼笑了一下,我来开电动车吧。
花屏小姐坐在谢圣敏的后面,把双手搭在谢圣敏的腰际皮带上,谢圣敏就像小孩子一样的紧张、惊怕,两个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线了。谢圣敏又觉得他背脊上一阵暖洋洋的,一阵凉丝丝的,额头上的汗珠不停地淌下来。
这时候,谢圣敏觉得城隍庙多么美,游人如织,欣欣向荣,古朴醉人。谢圣敏驾着电动车往城隍庙的外围又绕了一圈,他感觉花屏小姐的两手在搂着他,花屏小姐的胸脯也贴着他的背,他的背上火热火热的。谢圣敏从来没有这样体验过。这一路上,谢圣敏感觉路边的梧桐树树叶异常的青绿,空气中吹拂着夏风也丝丝的凉爽,大街上的游人一个个都眉清目秀、神清气爽的。谢圣敏驾着电动车,好像轻盈得好像飞驰起来,如行无人之境。
他俩的电动车径直驶入城隍庙里,早上城隍庙内街里没有游人,天龙古董店前的广场上也空荡荡的,花屏小姐进入城隍庙里时就坐直了身子,还一本正经叫谢圣敏慢点、慢点。今天是特别日子,是谢圣敏和花屏小姐俩的日子,他俩一起把排门板一块块卸下来放好。谢圣敏完全像一个伙计,熟练地把店堂里的灯打开和两把明朝座椅端放好,花屏小姐在一旁急促地化了点妆,在花屏小姐差不多准备好时,谢圣敏很自然地在店铺里沏好了茶。他平日里看老蔡的动作记得了。末了,谢圣敏觉得他可以坐坐了。店堂当中的一对明朝椅子,现在正空着,就往那儿坐一会吧。
谢圣敏第一次斗胆坐在这把椅子上。这两把椅子,默默地有种威严感和沧桑感。在谢圣敏的视觉里,这两把椅子摆放的位置是有美学意义的,即在店堂的正当中,有稍微的靠近店铺门口。坐在明朝椅子上,仔细瞧着这些古朴而神秘的家具,再看看店铺前的广场上,谢圣敏有种特别的感觉。
谢圣敏觉得坐在老蔡的位置上,能感觉花屏小姐就坐在旁边。明朝椅子上有松香的芳香,每次花屏小姐身上也有松香的味道,还有印度奇南香的味道。谢圣敏坐在椅子上,朝面前的广场上望去,才知道什么叫心旷神怡。原来店堂的位置是眺望广场上的最佳视角。
谢圣敏发现,老蔡和花屏小姐相坐在明朝的椅子上,为什么有这么多的眼神,原来他俩的坐姿特别,老蔡喜欢坐左边椅子往右侧脸,而花屏小姐喜欢坐右边椅子往左侧脸,所以他俩的坐相往往使一些猎奇的游客产生无边无际的遐想人们的目光会留意一下,会猜想一下。
花屏小姐就天天以这样姿势坐在右边的一张明朝椅子上,是让旁边坐的人偷看的,让老蔡偷看的,让后来的谢圣敏偷看的。男人喜欢偷看她的胸脯,说明她还是有魅力的。此刻,谢圣敏坐在老蔡的明朝椅子上,不断地假想旁边椅子上坐着的是花屏小姐。
谢圣敏闻到老蔡座位上的烟味,和店堂里的松香味,奇南香味。他眯起眼,看见一个变形的广场上熙熙攘攘的情景。变形的广场是斜向一边的倾斜世界。在很多倾斜的人流中有一个提着饭盒的像花瓶小姐的人,在慢慢的走来。上午的阳光把广场上的一切都照得金辉色的耀眼,这个斜走的人,从很多斜走的人过来,朝古董店走来,直来到他的明朝椅子上。
花屏小姐第一次发现谢圣敏坐着很容易打瞌睡。
这个三十八岁的年轻人,看上去和一个七十多岁的老蔡差不多的精神面貌:萎靡而容易瞌睡,想入非非。他这么容易打瞌睡,而且在自言自语的瞌睡。花屏小姐一看就知道谢圣敏在做着往右侧脸窥视的姿势,而且已经陶醉在自我营造的窥视氛围中。花屏小姐觉得男人其实都是些没长大的小孩子,他们终身统一的爱好就是对女人的幻想和对女人的身体的窥视。花屏小姐没有惊动在白日梦的谢圣敏,她轻轻地把烟盒打开,拿了一支烟,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