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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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猫脚静止》

小西说她不可能永远都待在我身边，而且离开的时候会无声无息。那天的雨下了一整个白天，我记得她是淋着雨走的。

01
故事开始在冬天，但我要先写这个夏天。这个夏天没有雨。这是实实在在的，楼下的新树长得规规矩矩没有一点自然的插手。夏天没雨即是说白天会很热，晚上会很刚好，我可以像之前那样骑个单车晚上到处逛，降温顺便流汗。在家只是无聊地看美剧刷手机，暑假到尾都没看完一本书，笔记本倒是修了一遍。
匡说她要搬家了，我说好你搬家的时候我去帮你搬，然后送你一句半路失踪，说完这句匡就把她手里蘸着番茄酱的薯条往我这边扔了过来。有时候会路过匡家，捎她出来一起逛，去个咖啡店然后互坑。有天晚上心血来潮问了她在大学里有没有男朋友，她说有，可还等不及我惊讶好，她便说已经分手了。我笑笑回一句我也是。一直到暑假过完她都还没有搬家，不知道什么原因，可能是忘了吧，反正我也忘了问。
暑假说好的学习计划一个都没做到，开学后面对的就是十二月的四级，在自习室呆了浑浑噩噩的三个月，最终考完了。打个电话给匡，问她考得怎么样，她说还行一般般，考试前拼命复习，考试后就拼命去浪。我是觉得考完四级整个人就松懈了，虽说接着不久就是期末了，可提不起精神去复习是真的。考完一科看一科成绩，绩点跟股票一样忽高忽低，晃着晃着就该打理行李回家了。
回到家没几天，我的故事就开始了。

那天是一月中的一天。路上人来人往，江边熙熙攘攘。这个冬天没有下很多雨，所以我很多次地自己一个人到江边走。然而这也是分手后的事了。单身的时候才会有时间陪自己走走，跟自己说说话，才会在路过玻璃窗的时候放慢脚步欣赏一下今天穿得怎样。听别人说时间是个好东西，现在想想其实别人真的没说错。该放下的都放下了。
这天的阳光不大，我等到快傍晚了才出门。走到江边，一路上没有认识的人。一直从草坪走到石板路。当我最后无所事事地在江边的石椅上坐着的时候，我突然想要来总结一下这段时期过得怎么样。并且我觉得有必要记下来，于是我拿出手机开始在记事本上打字。遗憾和回忆都要记，边打字还边摇头笑着，沉醉在自己的回忆里，然后老妈一个打过来我才刹住：她告诉我说楼下有一封给我的信。
信？谁寄的？现在还有人寄信？如果说是快递那我还可以回忆一下是不是我最近在网上买了什么东西，或者是谁没时间收快递所以让我帮忙签收个包裹，正常不过如此。可是信，我没有笔友，和朋友联系都用微信，实在想不起谁还有这种复古的习惯。好奇心爆棚，脚步越走越快。
最后是跑着到家的。楼下生锈的信箱上有一层灰被蹭掉了，里面躺着一个棕色的信封。信的地址很复杂很陌生，从隔壁城市寄过来的。寄信人没有写名字。上楼回房间坐在电脑前，在键盘上把这封棕色包裹的信拆开，拿出信。
我躺在床上，开始读。

看完信后，我从床上坐起来。把信折好放回信封里，然后把信塞进了桌上那堆书的其中一本里。我向厨房里的母亲大声询问了接下来几天家里有没有什么事要问帮忙的，得到的结果是没有。于是我把手机拿过来，拨通了匡的电话。

-匡，这两天有空吗？
-有吧，怎么了？

隔天。公车启动的时候，我刚解开耳机线的结。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没人能聊天，最好的消遣是音乐。同样的座位同样的车程，之前和她发生过的对话随着沿途风景的慢慢路过在脑海里重现。这种感觉很好，心里回忆着和某个很喜欢的人一起做过的事说过的话，而且再过不久就要和那个人见面了。
就像歌里写的，突然好想你，你会在哪里。
突然好想你，于是去见你。

车进站的时候，我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和两年前差不多。下车后我还能记起那个地方怎么走，但我不知道怎么坐车，只能走路去。还好的事，人从来对于美好的回忆总是记得很清楚，我不用地图就知道怎么走。
那个地方比我想象中要近。路旁的建筑变没变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自己好像回到两年前一样，好像一回头就能看见她一样。事实上，如果我敲敲门前这扇铁门，她就会出现。我把手放在门上，却不敢敲下去。

突然给你写封信，没什么话的只是心血来潮罢了。早上用你送我的耳机听歌，想到还有你这个人，好奇你活得怎样。
现在没之前那样想你了呢。分手之后我才会想到你，真是忘了新欢才会想起旧爱啊。后来没有了，一直想你也没用不是吗。按你的性格，你也应该有谈恋爱吧，我猜猜罢了，要是猜中就尴尬了。还有安儿，它过得好吗，我不知道。
好多好多事想跟你说呢。你会来见我吗。
信封上的地址没那么复杂，我住在咱们之前来这里玩时，我说那栋很文艺的旧楼。
就这样吧。余下的时间，由你决定。
我很想见你，一直都很想，但我没勇气。我希望你有。

小西

我敲了敲门。没有回应。再敲了两声，铁门内的木门被打开，铁门随即被拉开。
站在我面前的那个一年未见的家伙。

02
-你活得怎么样？
-你看到了，你说呢？
-长高了两厘米。
-是鞋高了。

一年未见，小西已经出落为成熟的姑娘。圆框眼镜加上些许化妆。以前的她是不会穿裙子的，头发也没现在这么长，更不会去剪个中分。
她就坐在床上，我自己拿了把椅子坐在旁边。旁边是一张写字桌，上面摆满了学习资料，笔记本没关，屏幕显示的是某自学网站的网页。看得出她在其他时间都付出精力继续学习。窗台上生长着几根锈红的铁条，靠窗放着一张床，她在床上坐着。这就是这间房里的所有东西。她告诉我，她跟这里很有缘，刚好就路过，刚好就有人愿意出租。
当然我的主题不是她的公寓，她显然也知道我想问她什么，在我还没问之前就先说了。小西说，她父母在高考后就离婚了，她家的房子被爸爸租给了别人，她跟着她妈妈回了娘家，但她妈妈很快就改嫁了，放她自己一个人在市区租公寓。她说她那时脑子里一头雾水，她的男朋友在广州上雅思班，她不想让他为了自己而放弃考试回来。她自己一个人在街上走，自己认路自己看路边招牌，走了一整天。她说她不知怎么的就走到了这里，她记得那个生锈的楼道门，走到楼上时看到有一间房的门前放着招租的牌子，户主是个老奶奶，她只用很低的租金把房子租给了小西。老奶奶要搬去她儿子家住了，那天晚上小西帮老奶奶收拾东西，跟她聊了一整晚。

-她说这房子是她和老伴结婚时的房子，后来他过世了，房子里都是他的东西，每天看到都想哭，想搬家又不想这间房间就这样空空荡荡无人问津，于是打了租房的牌子，没想到没过几天我就来了。

晚上她带我去外面走。她说这像回到了一年以前，当时还是我带着她逛。她说她喜欢这里的夜晚，声音和味道都有回忆。我问所以你选择住在这儿吗。她说不会，住久了回忆就腻了，想念要靠距离和时间来生长。那天晚上她几乎带我回到了一年以前，相同的路线，一样的小巷和街道，相似的灯火。我也记得很清楚。因为那也是我最好的回忆。我们来到海边的石椅上坐下。她说她还记得我在这儿给她拍的照片，她总感觉这条海滨路像极了我们那边的沿江路，可是清醒一点儿去看就不会有这种感觉了。晚上这么暗，看起来真的很像。走走吧。她拉起我继续走。大概十点多时路过她公寓，约好明天见面的时间，然后她上楼，我回酒店，我感受到手里的一阵挣脱，这时我才意识到原来这一整晚，我一直都牵着她的手。
隔天她迟到了十几分钟，应该是花费在装饰的时间多了。我带着她进去旁边那栋购物大厦，牵着她从一楼逛到顶层。里面的店由于租金和品牌，商品普遍都卖得很贵。顶层是露天的，有酒吧、手工花园和奶啡店，我和她点了奶茶坐在露台的边缘，望出去是看不到海和森林的，只有一栋接一栋的大厦。她很好奇那些放置在幕墙的大荧幕晒太久太阳或者遇见下雨时会怎样。我说这些荧幕敢这样装，它肯定想好了怎么应对这些情况。她说这里的天气比原来的城市要好看多了，单纯只有蓝色打底和白色云层，阳光很轻。
她已经变得不像一年前了。她比之前好看了，跟她说话也舒服多了。她变得世故和多笑，说话很舒服，似乎再也没有那些较真的个性，带着时不时会飘忽不定的眼神和精心打扮的外表。我说不出她这种改变是好是坏，可能是我还不习惯吧，或许以后会喜欢吧。
她说，她上次来这里，是跟着她前男友来的。我转过头。想问她些事，但她先开口了。

-接下来去哪儿？
-去旧城走走吧。
-然后呢？
-我想安儿了。

03
她说，昨天和今天她感受到了很久都没有的快乐。下午她和我一起坐车回去，她说她想睡觉，于是靠着窗户闭上眼睛。我戴着耳机听歌，闭上眼睛也想睡一下。中途她叫醒我，她说她其实不知道安儿被送去哪儿了，她爸爸只告诉她是送给她的朋友，是哪个朋友她不知道。她说她即使哭也不能再让两个面无表情的人对她动一点儿感情。
大概下午四点多到站了，她坐车去找她原来的家去找她爸爸，我坐车回我自己的家。路上我打电话给匡，告诉她小西的事。其实算是有点幸运，在重新想起小西这个人名时也想起了那只叫安儿的猫。匡说她愿意在搬家之前帮我一个忙，我向她打听一下安儿的事。她曾经见过安儿一次，她说用三只脚走路的猫或许全世界就只有这一只，她不会看错的。她看见安儿跑进一户人家，那户是我们的高三同学湘的家，这是理所当然的，湘的父亲和小西的父亲是在同个单位上班的。我很高兴安儿被找到了，毕竟安儿也是我看它长大的，但我还不急于告诉小西，我打算给她一个惊喜。晚上在微信里，小西说明天想回去高中看看，问我要不要一起，我说气象台报道回下雨你确定还要去吗，她说确定。
还好气象台的话又说不准了，第二天只是单纯的阴天。她回去高中的学校，我并没有陪她因为家里大扫除要帮忙。她说她有点失望，原来一直都很想回来的，好像一在这树荫下坐着回头就能看见她的老朋友们，可是并没有，回来就是回来了，逛就是逛，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没有看到。
对了。我一直想八卦，你的前男友。我发过去。她发了个呕吐的表情给我，她说没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我开始构思她对着手机屏幕翻白眼的表情。她说也好，顺便说说当时为什么疏远我的原因。她和前男友是在高三前她闺蜜组织一次的聚会上认识的，他唱了很多，她一直看他唱，然后他要了她的微信。两个人在微信上很快就成了朋友。他很主动，经常带她去逛去吃，跟她分享新奇有趣的东西，而刚好都很合她的胃口。开学后他会在她的教室门口等她一起回家。小西说，当时心里都是他，我已经被她忘到天涯海角去了，就感觉好嫌弃我那时候，觉得我什么都比他差一点儿。我说知道了你继续吧，小西说先这样吧。
她问我谈恋爱了没，我说有，就一次。她问我介不介意告诉她几时分手的，我沉默了一会儿，她从微信那一边发过来，不想说就别说吧。我还是告诉她了，她随后用一连串的表情代表了她很惊讶。

-我们真是天生一对，失恋都在同一天。
-是啊是啊，我这么帅的人居然会失恋。
-你的意思是我配不上你喽，你再说信不信我明天半路拉你一起去撞车殉情了。
-你就别想太多了，明天我叫上匡，我们三个人一起去逛。
-无聊。心情不好。

我知道她这句话不是开玩笑的。
只有安儿才会让小西真正开心起来。
可是后来发生的事，都是我想不到的。

时间是上午八点，我习惯性地带上雨伞出门。天空还算是比较晴朗的。
时间是上午九点，看得出天空开始有了乌云。匡还有我们两个，一起骑车要去找老同学湘。匡和小西许久不见，话很多聊得很好。我知道湘的家在哪里，所以我可以骑在她们两个前面，避免了插不进聊天被忽视的尴尬。
时间是上午十点半，开始下起了小雨。我们在湘家门口停下单车，等我们很久的湘手里抱着一只猫。猫很乖巧，在小西怀里一直蹭。
时间是上午十一点，雨不大，但是感觉会下很久。我和匡并排骑着车，小西骑在我们前面。突然，小西开始加速，我本想追上去，但匡拉住了我，我看着小西逐渐远去，消失在雨幕中。
时间是下午，我试过一切方式试图想要联系上小西，结果都没能得到她的回复，我知道她一定没有回她爸爸家，但她的手机已经关机了，我看向窗外，雨点比上午任何时候都要密集。
时间是晚上九点，匡打来电话问我有没有联系上小西，她说她没有，我说我也没有。气象台刚预报，这场大雨会持续到明天。

-安儿，已经死了。
时间是上午十点半，小西怀抱里的猫是安儿的孩子。
是湘说完这句话后送到小西怀里的。

大概是晚上十一点的时候，小西发了个微信给我。我回家了。我立即回复她问她去哪儿了。她没有回我，我又发了一遍她还是没有回，我打电话过去，她没接。过了十几分钟，我在朋友圈看到她的更新，她发了一条小视频，内容是她站在房间的窗户前拍外面的雨。依稀可以看到玻璃里她的倒影，湿漉漉的头发。我发了个表情给她，她也发了一个还我。
她问，那天她前男友的话题要不要继续说。我说好。她隔好久才会发一段话过来，我在脑海里整理她话里的信息。他和她在高三时成了学伴，说好一起进步，到后来成了说好考上同一所大学。在高考倒计时一百天的那天，他约她出来逛，带她到广场旁的凉亭里，他吻了她，跟她告白。当然她同意了。小西告诉我，那几个月是她这辈子最开心的时期，她第一次有了爱情，而且安儿还在她身边。高考后的那两天，他带着她去附近的几个城市里到处玩，晚上就在酒店过。后来小西家里出事的时候，她说当时他就是她的精神支柱，如果没有他的话她是不可能熬过那段日子的。可是她没有考上大学，只能和考上大学的他异地恋。
可是，又有多少对情侣可以通过异地恋的考验。她等了很久才又发过来。

-如果他现在回来，你会重新跟他在一起吗？
-不了，一切都过去了。

我没回她，因为很快她又发过来了。
-我今天冲动了。
-换我也会。
-我打算，把你和安儿一起忘掉。

夜里我几乎没有睡。我没有回她的这条信息，我不知道怎么回。我听到窗外的雨小了很多，我想明天早上我得去找一下小西，而且越早越好。我脑海里有一个感觉越来越清晰，但我不知道怎么去形容，似乎是有人将要从我身旁走远，但是却没有从我的心底离开。
的确是这样，当我来到小西的家门前时，她爸爸正将门锁上。他告诉我小西已经走了，至于去哪儿，他没问。雨开始继续下，我骑车去车站，没有看到小西，售票员问我要不要坐车，头班车刚走，第二班车马上就到。我说好，买了票，把单车停好，上车。我又要再一次重复这段路了，几乎同样的座位和风景，但我却希望这辆车可以开得快点。所以那种久违的心情又涌上心头，我实在讨厌这样的感觉，而且这感觉比一年前还要强烈。
我努力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但手机已经快要没电了，我只能看着窗外，试图把自己麻醉在这几乎要熟悉的风景中。但越看那些东西也只能越想起小西，她和我在这段路这辆车上留下了太多太好的回忆，几乎没有人可以替代了，她在我心里留下了太重要太美妙的风景，而现在又要看着这一切一夜之间消失不见，消失得一滴不漏，在我不能接受的前提下。这辆车，真的开得好慢。
一个小时后到站了，外面下着大雨，昨天的雨云飘到这边来了。我进超市买了把雨伞，今天我把伞忘在家里了。我等不及要看到小西，可是雨太大并没有摩的出来载客，所以我只能半跑着去。但我毕竟不是很熟这里的路，又想早点见到她只能继续跑，幸好我最终没有跑错。
老旧的楼梯上生长出需要刻意躲开的青苔，三步并作一步跑上楼梯，铁门紧闭着，敲门后里面没有人回答。
小西！小西！我喊了出来。
这时我身后的门开了，出来一个老奶奶，她问我是不是来找住在这里的那个女孩，我说是，老奶奶转身扶楼梯开始下楼，她边走边告诉我，这间房已经没人住了。没人住？我跟上去问为什么没人住了，她停下来告诉我说，昨天那个女孩回来把行李搬走了，去哪儿她就不知道了。那那个原来的房主呢？我这样问，我想小西搬走了应该会去找那个原先住在这的老奶奶说一声吧，那我或许可以在那里找到她。老奶奶看了我一眼，告诉我，那个老奶奶已经去世了，就在几天前。

上午十点，我坐上回家的车。我把伞扔在车站的垃圾桶里，我再也不想回到这个地方，不想带走这里的一草一木。我点开手机，删掉了她的手机号码，删掉了她的微信和QQ，连同这几年的聊天记录一起清空，
The truth that you leave.这首音乐我认得，是这辆车音响放的第四首歌。

04
-待会儿要不要一起出来逛？
-可以啊，就咱们这三个男的是吧。
-对啊，M拿到驾驶证了，他开车载我们。
-那就走吧。
-那下楼吧，我们已经在你家楼下了。
那是高中三年的两个好朋友。C和M。

寒假的中段就是春节。我把房间好好打扫，摆好收好，扔掉不需要的东西。电脑的文件整理好，不要的应用删掉，垃圾和病毒都清除掉，手机也一样。桌上的书重新摆好，排列成成熟且简洁的样子。过年后去拜访亲戚长辈的次数比去年少了，跟表亲见面的时候我也话不多，我以为这是因为我长大后更愿意依赖朋友了，但事实上跟朋友见面时我话也不见得多。或许是因为没有共同话题了吧，可能就是所谓的越长大越孤单吧。
似乎又回到了从前那段时光，一个人上上下下，进进出出。偶尔还是有和朋友一起出去，而这远远算不上是孤单。虽然是这样，但还是会觉得失落，心里有一块巨大的空缺没人填补，我发现我曾经是如此地依赖着某个人，即使我后来几乎快忘了这个人的存在，即使这个人再次离我而去，即使我不敢再去想此生是否还有见面的机会。她已经离开得远远的，我靠近不了，最好就一起走远。
寒假已经接近尾声，该聚会的都聚会了，该说再见的也都再见了。一个人有两三个老朋友的好处就是可以偶尔好好感受一下那种叫做道别的感觉。一年里或许就这几个时候有机会吧，毕竟说不定是否还会有见面的机会。刚刚回头看的那一眼，或许就真的会是最后一眼。又或许不是。谁知道呢。

尾声
匡告诉我，她明天就要去广州了。
-你还回来吗？
-不确定，我家已经搬去那边了。
-没事，你不来找我，我就去找你。
-是啊，你不来看我，那现在就是我们见的最后一面喽。
她走的那天我去车站送她，她说到了那边她不会想我的，我说我也不会。她听完就嘟嘴了，然后转身很快地向安检走去，走没几步她停下来转身跑回来，我伸开双臂把她抱在怀里。
她哭了。她在我脖子边轻轻地说：无论怎样，都保持联系好吗？

过了好久的日子，时针已经跑完了一段。我开始习惯把一天要做的事情安排好日程，并设定好deadline。开始在做事前让行动走在思考前面，改掉自己犹豫的老毛病。日子也总算没有过得浑浑噩噩。日子过得忙起来，才不会有心思去理会太多心情，过后还是依旧那样被时间解决掉了。每天都把时间过得很快，晚上才会更快睡着。
又过了好多好多天。那天下了公车，跑上楼梯回到家。我坐到房间里新换的电脑椅上，从桌上拿来一本书，开始翻书。匡搬走之后没几天就开学了，我按照计划开始做好复习插本考试的准备。日子可能会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下去吧，我喜欢这样的风平浪静。于是时间过得很快，快到我几乎没有记住什么回忆，只记得我的电脑有拿去修了一遍，原因就是我用这台老古董去跑一部一直想玩的游戏，结果跑不动还整个死机了。我的手机也到了寿命极限，用勒紧裤腰带省下的钱买了一台新的手机。
时间继续走，几乎是跑着离开的。很快就又要过年了。时间真的很快很快，我好像还没有学到什么东西时，看看日历里已经剩下几天就要开始暑假了，我开始想自己是不是还有什么事还没有做可以在这个暑假里做，比如，还没去哪个地方，还没写完哪一篇文章，还没……
突然，我翻书的动作停了下来。一封夹在这本书里的信，掉在了地上。
我把信捡起来，我好像认得这封信。

好像，某个人，我很久没见了吧。
好像都几乎快要忘了吧。
脑海里浮现出一串数字，那是我似乎忘了但却能突然想起的数字。
我看着信。在想什么我忘了。而且我现在也想不通自己当时为什么会笑。
某个人躲在我心里好多年，忘也忘不掉的那种。

“我很想见你，一直都很想，但我没勇气。我希望你有。”

我打开手机，在拨号键盘上打出这11个数字，手指悬空了好一会儿，才点下拨通键。我仔细地听着那接通之后的电流声，嘟嘟嘟地打着节奏。
然后我把书放回桌上，我两只手都握着手机。

嘿。
嘿。

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