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土狗(七)
我在暗处,它并未能看得到我,小花的气味过于浓烈,它也闻不到我,所以我对它来说是隐形的,这对我有利,可是,不对,这对我有啥利?这么一来,我不成了电影院的观众?只能静静地观看它们的演出了?妈的,我呸了一口,我堂堂佛爷,岂能去做观众?而就是这一声呸,让黄大仙听到了。
“谁?”它警觉地问,后知后觉的小花也跟着它的目光看向了我。
我并未说话,而是大踏步地走进了光里,我刚出现,黄大仙就笑了,笑得十分粗鲁,十分野蛮,这是一种完全视我为无物的轻蔑的笑,这让我非常不舒服,尤其是在我的情人面前。不过算了吧,现在看来,它也不算是我的情人了,那个人尽可夫的家伙,看到了我并未像往常一样表现出亲昵的举动,而是像看一个过客一样冷冷地打量我。两个男人在它面前,不用想就知道会有一场大战,它的样子没有表现出多么想知道结果,而是想静静地看一出大戏。女人呢女人,在这一点上总是把男人拿捏得死死的。
我本来还想跟黄大仙说两句,但它已经准备好了战斗的姿势,只见它前腿前伸,头颅低垂,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恶狠狠地就像侃侃自如的众同学旁怒目圆睁的子路,我不免想哂它一下:即便是打仗,不也得有个开场白吗?
“少来这套”,黄大仙说,“你那一堆所谓文明的东西也就只能骗骗一些傻乎乎的母狗,但对我来说,完全没鸟用,是男人就得拳头说话,禽兽的世界,可比人类单纯地多。”它说这些话时,我偷偷地看了小花一眼,它还是木头桩子式的面无表情。
我对着黄大仙说:“也就是得开干喽?”
它松了松前腿,重新站立,用不屑一顾的眼神和语气对我说道:“要不然呢?”
开干就开干,我佛爷也不是盖的,论个头,论强壮,我也不比你黄大仙差到哪里去。我不再说话,而是与它一样,不,我不能学它,我要像武侠小说里的大侠一样,脚步轻缓,头颅自如,闲庭信步一般,一个文明人怎么可能去学一个蛮人?可它恶狠狠地冲了过来,我还来不及优雅,就只能针尖对麦芒地迎了上去。
甫一接触,我就感受到了它那股强大的力量,它的肌肉似铁,冰冷得像是一把剑,它的前爪刚搭上我,就像钉子一样欲钉进我的身体,我急忙闪躲了一下,瞅准时机,准备用牙齿对着它柔软的腹部给以致命一击,但它躲开了。这是第一回合,我俩均未伤到彼此。移地再战,它一个健步,猛地蹬了一下前腿,竞如打架的公山羊般立了起来,眼睛直直地盯着我的颈后,我知道它这是要利用惯力压服我,我顺势往它肚下一窜,准备用头去顶它的腹部。说来也真搞笑,两条狗子打架竞然使出了山羊的招式,说出去也恐怕要笑掉大牙,不过,打架就是打架,还去管招式干什么。眼见着我就要顶上它的腹部,它后腿一扭一蹬,整个人从我身上跃过,就这样,我俩又错过了。比武场旁边的那位女士,看客的瘾好像满足不了一样竞呜呜地低吟了起来,那感觉就像楚霸王在吟诵“时不利兮骓不逝”一般凄婉雄壮。它如果像青楼女子一样呓呓呀呀地唱些“山无棱,天地合”的滥词,那倒没啥感觉了,我想我和黄大仙肯定当场弃械,各奔东西,估计都不会看它一眼。可它偏偏唱楚霸王,虽是凄婉,却如一股无息的潜流一样注入了我俩体内,让我俩斗意大争。女人呢女人,在这一点上总是把男人拿捏得死死的。
还要说什么吗?我用眼神问了一下黄大仙,它也回了我一个同样的眼神,无需多言,干就完了,它这样子回我。我怎能示弱?这下总该轮到我发起攻击了吧,我猛地一窜,用前爪去够它的脸,可脚一出去,我就后悔了,我这是要干什么?要知道对于狗子来说最厉害的武器是嘴巴啊,我怎么没去咬它呢?可腿已经借势伸出去,想收回可就难了。黄大仙不明所以,它猜不出我伸出前爪的含义,竞懵懵懂懂地学着我伸出了前爪迎了上来,那情形甚是滑稽,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俩是啥重要人物要握手相见呢。
我俩的前腿搭在了一起,各自的后腿又一使力,就这样我俩如搭凉棚一样立了起来,我印象当中鹿就是这样打架的。这下好了,一场架,犬、山羊、野鹿轮番上阵,我想象当中的闲庭信步、华山论剑荡然无存,只剩下泼妇骂街了。对啊,嘴!我不是还有嘴吗?瞅准时机,我嘲着黄大仙的鼻头就下嘴了,它显然明白了我的意图,也大张了嘴咬了过来,咔的一声,它咬住了我的下颏,我咬上了它的上唇,几乎严丝合缝般扣上了,虽然我俩呜呜地骂着对方,但在那位看客看来,我俩又是握手又是亲吻,这哪里是打架?分明是在举办礼仪活动嘛。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