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的租客们（三）

中间换了几拨人，大多是因故提前退租。目前这两户人家应该会是住得最久的了。一户在楼底下租了门面卖菜，另一户应该是拆迁了的老人家，两个人住着。

卖菜的租的是小户型，公婆、子媳还有个五岁多的小孙女，我很好奇怎么能住得下，据我所知，那里面只有一间卧室，除非他们自己又把客厅做了隔断。

不过他们一天到晚待在门面的时间更多。之前弟弟半夜醒来，我去上厕所时，总能看到楼底下已经有些细碎的声音。不到五点，去菜市场批发蔬菜的儿子已经回来了，一家人忙忙碌碌开始整理。

这家婆婆是个热情的人，不高，些许微胖，见面总是高高兴兴地跟我们打招呼，尤其喜欢跟我们家的小伙子玩，说话嗓门大，但由于他们来自外市，我总是要费点力气才能听懂她的话。

至于公公，听说是比较容易生气的人，一句话没说好就记仇了。他平时只负责杀鱼，干活倒是麻利得很，只不过打起交道来，还生怕说错了话。

儿子媳妇倒是都跟婆婆似的和善。跟男的见面机会少，白天他大多要补觉，有时也会见到他在店里帮忙，勤勤恳恳的，有着许多年轻人缺乏的沉稳。我们说话的机会少，但他总是我们腹诽的对象。因为之前他拖菜的小卡车总是停在我们家楼下的车位上，等我们回来时还得请他挪车，现在倒是好多了。

出乎我意料的是她，女儿比我们家的还大一岁，但她竟然比我小五岁。十九岁就生了娃，现在也才24。让我惊叹的除了年龄，还有那一张算得清秀的面孔在杀鱼时竟能不改颜色。有时公婆不在，有人买鱼的话她也能操刀上阵，要知道我是连鱼都不愿意摸的人，那滑溜溜的身子，足以让我敬而远之。

这一家子，倒是都不见偷懒。所以这两年，生意倒是越来越好。

另一户特殊之处就在于老妇人七八十岁，竟然是聋哑人。第一次碰到她只是擦肩而过，后来一次是傍晚快天黑带了弟弟在楼底下单元门口，她正好下来了，拿着诸葛亮的那种羽扇，慢慢挪着步子下楼。走到弟弟跟前，伸手握了握弟弟的小脚丫。

就这一个行为让我觉得她是个讲究的人，因为很多人喜欢小孩都会去摸一摸碰一碰，往往是摸脸蛋、小手，但这种行为很容易传播病菌。我有时虽不制止，但回家之后就会给孩子洗手洗脸。她摸脚丫子的动作让我有点震惊。

后来她竟拿手比划着，我才知道她是说不了话的。她用手指了指楼上，我猜她是想问我住哪里，因为暑期我们才回，她见我们见得不多。我大声地说了四楼，还瞎比划了半天。我想她应该懂了。但是这样无声的聊天着实有点尴尬，所以以后我碰着了也只是微笑颔首，不好多做停留。

又一次晚上碰到了，她比划着，指了指弟弟，又比划了个“6”，再指了指喉咙，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再指指耳朵。我大概听懂了，她应该是六个月或者六岁，吃药导致聋哑的。要是六岁还好，至少这辈子还有关于声音的印象。

他们家还有个男人。瘦瘦的，也不高。倒是看见几回送客下楼，招呼着再来。然后又回转身子回了房间。

这几天听到他们家入户门在开关的时候都会有一阵吱呀吱呀的声音，此时有声胜无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