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皮底下（完结）
1
少年青的焦虑症尚未解决，我收到了另一位少年的快件。寄件人叫连，同青一样热衷于在纸上思考。
连前来咨询的问题是他羞于口头言谈的，这个问题对多数人也是羞涩的，这个问题便是自慰了。在谈性色变却又热衷于性的国度里，青少年对自慰就如对美杜莎，觊觎于她的美色又恐慌于她眼睛发散出的令人石化的光芒。
我的孩子在对女生有性冲动时，我向他讲解了男女性器官的发育、青春期的性冲动以及如何正确释放性冲动。
性是人的原欲，古希腊神话把其诠释地多么完美，乱伦简直贯穿了整个古希腊神话。我欣赏那些承认自己有恋母或恋父情结寻求治疗的人，厌恶那些一本正经地压抑性私底下却毫无道德的把性冲动倾泻于身边无辜的人。最让人对人性的罪恶感到瑟瑟发抖的是年幼的孩童遭到那些恶心的阳具的迫害。如果一只手可以拯救一个即将犯罪的灵魂又为何非要去犯罪呢？我把其根源归咎于青少年对性的压抑和误解。
就如贪婪是人的原罪，如果从小对一个孩子灌输金钱是万恶之源，不能在天亮时灯光下以及万目睽睽之下谈论钱，否则实在是太无耻了。当这个孩子成年后，因为丧失对钱财欲望的处理能力，在迫于物质世界强大诱惑的情况下可能即将会有一则关于抢劫的报道。当然并不是说对贪婪的压迫导致了抢劫的发生，且这种情况也几乎不可能发生。因为大人们完美地诠释了金钱是如何的重要。他可以使一个脾气暴躁的医生变得心平气和，可以得到亲戚朋友突然的关心，可以在同一趟列车中享受更舒服的座椅，可以比那些聪明的却贫困的孩子们享受更好的教育……
每一个原罪就如一个恶魔，一昧的压抑只能引起他们的反抗。革命年代，我们都喜欢那句“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原罪又何尝不是呢？我听过最可笑的辩护是那些犯有猥亵和强奸罪的人把诱因归咎于女性的穿着。
“有一次，我的朋友告诉我，他能够让我享受到人世间最刺激的快感。当我在半信半疑时，他从书包里拿出了一本小册子，里面画着赤身裸体的女人和男人。我的那个东西不听使唤地缓缓升起，谁料到他一把脱下我的裤子，用手握住我那……”
在所有的咨询者里，似乎黄色读物都是他们的性启蒙读物。如果是一本科学的性教科书对那些懵懵懂懂的少年的性启蒙结果应该会大有不同吧。就如当一个人需要升官发财时，看的第一本书却是邪教的书，那么他会不会致力于破坏党的建设呢？
“第二天，我自己尝试着学他的动作，努力回想着昨天看的色情图片。我想这次体验完就不再做这种事了，实在太难为情了。但我没想到我居然上瘾了，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直到我觉得精疲力尽。”
当一个人在赌博赢钱，他是很难做到见好即收，而是直到输得精光，甚至借钱继续赌博到倾家荡产绝望而亡。唉！精尽人亡的例子也不是没听说过。
“一个星期后，我不断地骂自己，我怎么能这么无耻……”自慰并没有给其他人带来伤害，且一定程度避免了女性受到伤害。性欲是不能完全压抑住的，就如人们总是忍不住掏钱买一些必需品，因为生活中不可或缺。
连在信中说，他在网络上找到了许多戒掉这方面行为的人群或者资料。我上网搜了搜，所谓劝诫色的言论幼稚极了。看了所谓戒色心得和戒色记录真令人啼笑皆非。受这些言论的影响，加重了连的负罪感，完完全全把自己当成了一个罪犯拷问。沾到精子的手为了毁尸灭迹他必须得用清洁液清洗十几次。那些戒色言论夸大了自慰的危害，“我开始害怕和别人交朋友，因为我是一个罪人”。
“最可怕的是，我开始偷窥女生，无论在什么情况。我明明知道这是可耻的，但却忍不住。我还幻想与某某发生关系。
“渐渐的，这种靠意淫来解决我的冲动已经行不通了。我想把他们占为己有，为我所用。”
我赶上了末班车，上车时车上已经挤满了人，年纪的优势让我有了一个稍微好站点的位置，不至于被挤得难受。车上的人显得特别不安，女生的脸因为羞涩和恼怒而泛红晕。我朝隔着一个男人的一位欲哭无泪的青春女郎看了一眼，发现在她旁边坐着一个气质猥琐的男生。他暴露着下体，对着站在他身旁的女郎淫秽的笑着。我不打算拯救一个中年的猥琐灵魂，对付这种人我总是过去一把狠狠的揪住，让他撕心裂肺的大叫。听着他绝望的叫喊，用惨绝人寰来形容再合适不过了。
车上的西装革履抑或穿着整洁衬衫的男人注视着那个暴露狂，也有的人拿出手机偷偷地录了一小段视频，转而发到网络上供人赏析。车上挤得可怜，彼此已经难以移动，贴着女郎站的全是衣着整洁的男人，每一双眼睛都是眯着的紧盯着女郎丰满的身材。无论女郎怎么挪动，占便宜的总是她旁边那几个男人。女郎咬着嘴唇紧皱着眉头，稍带攻击性的眼神让男人们不至于得寸进尺。她尽力的缩起身子，尽可能的与他们隔出一点距离。但每当她缩一点点身子，男人们就慢慢的似乎让人毫无察觉的贴近，女郎实在是无辙，被挤得更加难受。终于有人下车了，我推开那几个男人，女郎马上溜出来。几个男人包括那位暴露下体的男人一致仇视着我。我打开公文包，拿出一把锤子，狠狠地朝暴露的男人的下体扎了下去。男人撕心裂肺地叫着，司机突然刹住了车，旁边的几个男人因为害怕站不住脚而摔倒。
我慌忙地冲出车门，对着那位女郎大喊，“永远不要相信男人的鬼话，他们只是想要占有你的身体转而抛弃你。”
我从来都是这样惩罚一个罪不可赦的灵魂，我总是有办法躲开警察的追查……
回到家我拿起笔和纸很系统的跟他解释什么是性，性产生的缘故及正确地对待性。之后警察告诉我，被我摧毁了下体的男人就是连。原来他欺骗了我。
我重新拿起青的信，我更喜欢和他交谈。
2
清晨，这是一个美丽的清晨，温润而寂静，如一个有美好品德的人。呆板的公司溶解在这美丽的清晨里。我简直不想走过去开门，只想多享受这一份宁静，直到来了几个上班的人催我开门。被打破的宁静，我就且继续想想那位疑似患焦虑症的青年。五一假期回来，大家似乎显得非常疲惫，而我仍然是一副亢奋的样子，我躲进保安亭里。
我看着街上人来人往，偶尔有人跌倒。你说为何连平坦的道路都能摔跤，是否因为昨天经历了什么令人痛心的事情。男人，女人，小孩——黑色短夹克嘴咬白色卷烟的青年，浓妆淡抹面相十分清甜的女郎，小手紧揣在黄面妇人手里的小孩。每天在这条街上永远都能见到这样的人们，被烟呛到的人，撩到众生的姿色，欢愉的，焦灼的。在我意气风发时曾痴迷于卷发女郎，而现在我则痴迷于心理学，但我更愿意告诉别人我在研究精神病。
但我的研究环境总是十分的危险，许多同行对我的研究成果虎视眈眈，他们总想着偷窃我的成果。每天我都装作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等他们下班离开后我才开始研究我的话题。我毕业于经济学院，但我却在中年时感到迷惘。“我走过我们人生的一半旅程，却又步入一片幽暗的森林，这是因为我迷失了正确的路程”。有人建议我更应该去研究心理学。后来我发现，精神病领域更加的适合我，我也深深的痴迷了。有的人迷惘了一辈子，可能在他奄奄一息时才懊悔没有做好某件事，我是幸运的，在中年就找到了我可以奉献一生的事业。但同时我又是不幸的，结束了与我的彷徨的斗争，现在又要与我的同事做斗争。我最大的仇敌是詹医生，上次他窃了我的研究成果，更可恶的是凭此拿了奖项。他们说我更像是一个业余爱好者，完全不可能有这样的成果。
现在我的公文包里放着我最近的研究项目，并不是青的焦虑症，我即将出来的研究成果或许可以让我和弗洛伊德相提并论。为了保护我的研究成果，我隐藏得特别深，以至于同事们都以为我仍然在纠结于青年青的焦虑症。我的病人给我带来了许多便利，在他的掩护下我很顺利地进行着研究。我为这个课题付出了许多心血，为此我的妻子离开了我，连我的孩子们都愤怒地骂我做白日梦，我必须证明给他们看，我不能再让他被偷窃去。妇人总在不留意间让人贩子抢走了孩子，就如我上次大意地睡了一觉。
倏然，我发现一双眼睛在盯着我。我想不出詹博士发现我的缘故，我换上了保安服，剃光了满脸的络腮胡，躲在保安亭里写将近完成的学术论文。那些一心想要功成名就的人们，对于偷窃努力付出的人的成果这种事是乐此不疲的，甚至不择手段，毫无底线的把人给残害了。
我本该是一名画家。高中年代我是一名美术生，获得国家青年画家的称号后，和我一起学画画的王同学拿起匕首疯狂地刺戳我的右手。导致我现在用左手写着论文，最悲惨的无论如何我都没办法用左手画出一副好画，于是我放弃画画。我也曾听说艺术学院的一名极具歌唱天赋的学生让人毒害了如天使的喉咙。
那双盯着我的眼睛比盯着猎物的狗还要可怕，其实倒也挺像办公室的主任盯着穿着短裙的秘书的臀部的眼光，实在是恶心。现在这种情况把詹博士比喻成一个欲求不满的色魔再合适不过了。我抱着公文包跑出了保安亭，詹博士在我身后穷追不舍。
“你为何要为难我呢？”我大声喊着。
我怎么可能站住，我不想我的研究成果落入一个窃贼手里，医学界该为我正名。
我加快速度，朝着一个拐角处继续跑着。回头一看后面已是风平浪静，我索性先在面包车旁休息一会。突然，面包车窗缓慢的被摇下，我意识到里面的人可能是詹博士的同伙，急忙往小巷子跑。我惊动了小巷的居民，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他们也是詹博士的同伙，因为他们的眼神同样是险恶的。连无邪的孩童都指着我笑，难道我捍卫智慧的样子很可笑吗，还是孩童已经学会了大人们的旁观，只是孩童把大人们隐藏在内心的嘲笑不留余地的表达出来？
感觉得到身后有三个人追赶着我，可我已经精疲力尽了，我抓住旁边一个围观的小孩。小孩吓得长大了嘴巴大哭，脸色是青的。
“不要过来！我誓死捍卫我的智慧，你们这群卑鄙的人。”
小孩挣扎着，我咆哮着。终于，一只手猛地抓住了我……
3
“你叫什么名字？”
“伟大的精神病学家佛洛伊德和伟大的画家梵高。”
护士看着他胸前的牌子，念出了他的名字。病人总是忘了自己叫什么，便于医护人员，每个病人的胸前都有一个牌子，上面写着病房号和病人名字，“311，詹青”。
“严医生，你的病人詹青又跑出来了，可不能再像昨天一样满大街的追着他跑啊！”护士拨打了严医生的电话。
“伟大的音乐家巴顿和伟大的数学家祖冲之，同时我也是秦始皇……”
浓云笼罩下的建筑物，有什么人是有阴谋的，有谁时被害者我们不得而知。龙河镇精神卫生所里，你追我赶的，是穿着病服的病人。大树下，詹青对青和詹博士念念不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