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不可直视
文｜啊珊
001
陈晓跟朱熊瘫坐在沙发上，脸上聚着愁云，面前茶几上堆满了快餐盒，屋子里只开了一盏落地台灯。
昏暗的灯光下，烟灰缸里塞满了烟蒂，陈晓受不了刺鼻烟味，起身回房睡了，朱熊眼角撇了她一眼，又点燃了一根烟。
因为陈晓一意孤行，导致投资失败，两人公司损失很大，一个月内找不到新的投资方注入资金，帐面上资金链就要断裂，公司面临破产。
朱熊知道怨没有用。
迫在眉睫的是找到融资方，投入资金。
结婚三年，天天忙着公司事情，小孩也没生，婆婆天天打电话在陈晓耳朵根念。
“熊子他爸心脏不好，三天两头跑医院，你们好歹让他看一眼孙子再走！”
陈晓面无表情的嗯嗯几声，不耐烦的挂了电话。
天天拿死吓人。
陈晓躺在床上，愁眉苦脸，朱熊在外面应酬，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12点过了5分钟，后天又该还银行贷款了，而钱还没有着落。
手机屏幕有陌生号码来电。
“陈晓，是我，王涛。”
陈晓吸了一口气，愣了三秒，拿电话的手微微一颤。
王涛是陈晓大学时期恋人，两人甜蜜相恋三年，最终由于王涛的出国留学深造被迫宣告结束。
王涛告诉陈晓，他现在事业有成，他还没有忘记她。
002
朱熊这两天眉头舒展了，有个公司愿意融资给他，下周一资金会到位，今晚约了公司老总吃饭，陈晓也去。
刚进包间，陈晓便愣住了，坐在里面的竟然是王涛，几年没见，王涛已经蜕变成了一个儒雅绅士。
那斜飞入鬓的浓眉，星光璀璨的眼睛，高挺的鼻梁，饱满坚毅的唇，让陈晓心跳没来由地快了几拍。
“这是王总，这是我夫人陈晓。”
朱熊眉眼笑意甚浓，并不知两人过往。
席间，朱熊不停地给王涛敬酒，各种奉承之词不绝于口，陈晓则在一旁食不知味。
“你们公司做的新型环保材料，国外使用率很高，国内市场也逐渐在打开，我觉得很有前景，这个钱我投定了！”
“好！王哥，果然是爽快人，这杯酒我先干为敬。”朱熊仰头，一杯白酒下肚。
“客气，我也不是白投的，我提出的条件你考虑清楚了？”
朱熊脸上略过一丝迟疑，转瞬又变成了谄笑，看着王涛，坚定地点了点头。
王涛要求入股，而且是控股，公司不仅仅是朱熊和陈晓两个人的了。
从此是王涛说了算。
钱，他多的是。
不甘心是有的，但是再不融资，公司只有死路一条，朱熊会因此负债几十万，光想想就哆嗦。
003
临别时，陈晓扶着醉如烂泥的朱熊上了车，转身出来跟王涛道别，正好对上王涛柔情似水的眼眸，陈晓心尖一颤，回避着王涛灼热的目光。
“放心，有我在。”
陈晓眼珠转了转，道了别，便钻进了车，回味着王涛的那句话。
车刚发动，朱熊便吐了她一身，看着满身酒气，烂醉如泥的朱熊，陈晓脸上写满了嫌弃，用手推了推靠在自己左臂的朱熊，自己身子往另一边车门挪了挪。
王涛注入资金之后，公司果然活了过来，虽然王涛自己还有家族产业，但是对于这个公司王涛还是很用心，每个星期一都会过来开例会。
他斥资引进了先进的技术，并且增加了两条生产线，加上自己的人脉关系拓展了不少客户，很快公司利润翻了几倍。
朱熊开心坏了，周一开会的时候，他兴奋地提出可以再增加一条生产线，目前订单压了很多，供不应求。
王涛低头咳嗽了一下，缓缓站起身，扶了扶金框眼镜，背过身去。
“订单我们可以少接一点，我想把资金投到新产品技术研发上面，现在竞争激烈，你有创新产品和核心技术才能在市场中处于主动地位。"
王涛在上面详细地讲解着自己的发展计划，时而阖首微笑，时而挥斥方遒，在座的人都拍手称好，包括陈晓。
呆坐下面的朱熊，脸色一凝，勉强挤出几丝尴尬的笑容。
王涛的眼光确实长远。
下班路上，陈晓一直赞赏王涛的提议，敬佩之情洋溢在脸上。
朱熊黑着脸开车，刚到家便重重关上门，对陈晓大吼。
“如果不是你拿钱瞎投资，现在根本就没王涛屁事！”
004
第二天陈晓赌气没有做早餐，早早地去了公司，在地下车库恰巧碰到了王涛。
“看你脸色不太好，昨晚没睡好吗？”
王涛怜惜地看着陈晓，伸出手，想理顺她额前几缕凌乱的发丝，手刚触碰到陈晓的额头，朱熊从后面出现了。
王涛触电般地缩回了手，三人尴尬地坐着电梯，陈晓低着头，王涛时不时地松领带，状似无意地咳嗽，朱熊则面无表情地看电梯门。
一整天，朱熊都没有跟陈晓说一句话，晚上回到家，陈晓打开门，脸立刻拉的很长，因为婆婆来了，而且把公公也带了过来。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来催你们生孩子啊！你两都快三十五了，熊子爸身体越来越差，就算死也要让我们看一眼孙子啊！”
陈晓最讨厌婆婆拿死说事，而且公公的心脏病根本还没到至死的地步。
来了就来了，赶她们走，说不通，房子是二老出钱买的，心字头上一把刀，忍！
婆婆每天早晨都会详细询问陈晓昨晚的战况，并且每天换着花样做各种烫给她喝，陈晓减肥不喝，婆婆就会摆脸色，脏衣服要陈晓手洗，新衣服买多了会被念叨乱花钱。
公公更是经常把尿尿在马桶外面，地上都是黄色的尿渍，卫生间一股骚味，他还有便秘，卫生间常被他占着，地上还有他吐的痰，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每天每对这些，陈晓感觉乏了。
最让她受不了是有一次跟朱熊做完爱，准备去洗澡，刚打开门，突然发现婆婆弓着腰站在门口，脸上还挂着诡异的笑容。
“今晚，两人叫的声音都蛮大的。”
这句话，让陈晓如怒目金刚一样站着不动，婆婆却当什么事也没有回房睡了。
“你妈，竟然在门外偷听，真让人恶心!"
“恶心？你这人真忘本，当初谁出现给我们两创业的？谁买的房子？我妈只是急着抱孙子，你就不能体谅她一下吗？”
说完，朱熊翻了个身，不久呼噜声便响了起来。
创业的钱，买房子的钱确实是朱熊家出的，陈晓家境不好，但是朱熊从来没在钱上亏待过陈晓，包括她的家人。
005
王涛第一次约陈晓单独出来的时候，陈晓是拒绝的，该避的嫌还是要避。
第二次是在王涛被派到外地出差，去谈一个重要的合同，一时半会回不来。
那天晚上婆婆又在陈晓耳边念叨孩子，并且说的声泪俱下，棺材本都给你们开公司了，我们就想抱个孙子，仿佛陈晓是个千古罪人，正好收到了王涛的信息，逃难似的，冲出了家门。
不是陈晓不想要孩子，只是目前公司情况还不稳定，如果王涛反悔撤资，公司将面临新的困境，而这些跟婆婆是说不明白的。
露天咖啡馆，路灯映着王涛俊逸生动的侧脸，陈晓小跑过去，坐在了他面前。
“你看上去有点憔悴，最近不顺心吗？”
王涛用勺子缓缓搅拌着咖啡，初春的晚风稍带寒意，王涛起身脱下外套轻轻披在了陈晓肩上。
一股暖意流过陈晓心田，她状似无意地撩了撩肩头垂下的秀发，那甜蜜的感觉便爆炸出来。
王涛停住了手里搅拌咖啡的动作，直勾勾地看着陈晓，眉眼里尽是欢喜。
“都是家庭琐事，以后你成了家也会遇到的。”陈晓看王涛的眼风也变得温柔起来。
这男人，心底还有一段旧时光，映着她这束白月光，这是他的执念，亦是陈晓的筹码。
两人畅聊了大学的那段美好回忆，时而大笑不止，时而泪眼婆娑，又一阵晚风吹过，吹乱了陈晓的心，也吹乱了她头发，王涛伸出手去帮她理，她没有回避。
“陈晓，我等你。”
说完这句话，王涛便起身走了，陈晓呆住了。
回到家已经快十二点，一进门，婆婆便质问她去那里了，陈晓没有理她，婆婆嘴里嘟哝着：
“我儿子刚去外地，就出去会野男人了。”
声音很小，但是陈晓听见了，咬了咬嘴唇忍了。
王涛离了婚，跟前妻没有小孩，陈晓寻问离婚的原因，王涛那句话盘旋在她脑海里。
“她跟你……越来越……不像了。”
一句话，让陈晓漾起了春心。
006
几天后朱熊回来了，合作谈崩了，黑着脸坐在沙发上抽烟，婆婆坐在他身旁，一边斜视着陈晓，一边贴着朱熊耳朵低语。
“妈，你有什么话可以大声说出来，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
“你那天晚上那么晚去见谁了？”
婆婆瞪着眼睛，指着陈晓鼻子，质问着，一副审问犯人的架势。
坐在沙发上的朱熊也转过头，皱着眉头，看着陈晓，缓缓吐着烟圈，等待她的回答。
陈晓一时语塞：“...........一个同学而已，好久没见，从外地来出差的。”
“哪个同学？”
朱熊站起了身，走向陈晓，陈晓往后退了几步，脸上略过一丝惶恐。
“你不认识，高中同学。”陈晓避过了朱熊的眼神，低头看起了手机。
朱熊迟疑了一下，若有所思，没有追问下去。
第二天公司开会，王涛在众人面前劈头盖脸地把朱熊训了一顿。
“你怎么就只有那么点能耐？你早说你不行，我可以亲自去。”
朱熊像一只丧家之犬蜷缩在角落，王涛颐指气使地数落着他，而这一切陈晓都看在眼里。
王涛话有点重了，但是就事论事，这是合作也确实对公司很重要。
朱熊坐在客厅沙发上一语不发，脸上挂着千年寒冰。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王涛是不是什么都比我强？为什么你看他的眼神很特别？”
陈晓避重就轻，没有回答他最后一个问题。
“你别多想了，不是你不行，就算王涛自己去谈，也不一定成啊。”
谁知道第二天，王涛便亲自去了。
陈晓接到王涛电话的时候，正在跟朱熊做爱。
“晓，告诉朱熊，合同我谈成功了，他真的不行！”
话筒那头的声音带着挑衅，夹杂兴奋，似乎在欢呼。
在陈晓身上起伏的朱熊也听到了，这无疑是对他的一种羞辱，瞬间他就软了，然后冲到客厅怒摔东西，吵醒了熟睡中的婆婆。
婆婆冲进房间，怒气冲冲地指着陈晓鼻子破口大骂，
“你这骚狐狸是不是在外面勾搭男人了？难怪一直不给我们朱家生孩子！”
陈晓裸露着上身，面对婆婆的指责，一语不发。
这种日子，她不想过了。
007
明着提出离婚，陈晓内心不安，虽然婆婆可恶，但是在感情上，朱熊没有背叛过她，物质上，朱熊更没有亏待过她，而且跟朱熊离婚，铁定了是要跟王涛好，主动提出，实在不妥。
但是只要生不出孩子，就算朱熊不介意，婆婆也会把家闹腾个天翻地覆。
陈晓托人买了长期避孕药。
王涛三天两头约她出来叙旧，奈何婆婆看的太紧，这让陈晓内心更加骚动。
痒，却不能挠。
婆婆搬过来也几个月了，看陈晓肚子一直没有消息，两人都说没有避孕，婆婆便硬押着两人去了医院。
做了全面检查，什么问题都没有，大夫让两人放松心情，调节作息，不要有太大压力。
“大夫，既然没有问题，那我什么时候能抱上孙子啊？”
“这个不好说。”
“是不是我媳妇不能生？肯定是的，这些年肚子都没有反应。”
婆婆摇头晃脑，皱着眉头，自言自语。
大夫无奈地摇了摇头，示意下一个病人进来。
回到家，陈晓躲在厨房偷偷吃药，听着婆婆在客厅哀声叹气，心里别提多爽了。
又过去几个月，朱熊也急了！加上工作上的不如意，他脾气变得暴躁，情绪总需要有一个宣泄的出口。
两人开始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日日争吵，婆婆也在一旁扇风点火。
陈晓被折腾的肚子疼！例假都紊乱了。
吵架吵久了，心就会累，两人之间隔阂越来越深，谁也不愿意跟对方多说一句话。
同床异梦，各玩各的手机。
陈晓开始偷偷给王涛发微信，夜深人静时分，两个秉烛畅谈的灵魂隔着屏幕有着说不完的话。
008
婆婆似乎想孩子想疯了，把乡下亲戚家读三年级的孩子接了过来过寒假，这让陈晓忍无可忍，看着凌乱的家和婆婆脸上得意的笑容，陈晓怒气冲冲地进了房间。
客厅里小孩的吵闹声，婆婆的斥责声，不绝于耳。
“我们离婚吧。”朱熊终于开了口。
陈晓有点差异，没想到朱熊会这么快提出离婚，但心里窃喜。
还是故作悲伤地问了“因为孩子吗？”
朱熊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没有说话，抱着枕头睡到了客厅。
火速办完手续，陈晓便收拾了东西离开了家，呼吸着自由清新的空气，迎着清晨的阳光，踏着轻快的步子。
临走前悄悄地带走了那瓶避孕药。
陈晓如释重负，飞奔到酒店，王涛在那里已等候多时。
一阵绵长强烈的深吻之后，在电光火石般的碰撞下，两人火速褪去身上衣物，王涛的进攻贪婪又急切，陈晓将脸贴在他烫热的胸膛上，强悍又持久，整整两个小时，欲火才被浇灭。
“晓，给我生个孩子吧。”王涛紧紧搂着陈晓，儒湿的手掌紧紧握住陈晓的手腕，放在他滚烫的胸前。
陈晓低头浅笑，“你真心急，是我们的孩子。”
给王涛生孩子，陈晓心底是欢喜的。
领了证之后，陈晓在家积极备孕，王涛也推掉了大部分应酬，两人过着世外桃源般的日子，夜夜笙歌。
大别墅里，有专门负责家务的阿姨。
陈晓把那瓶避孕药藏在了隐蔽的角落，现在她不需要吃了。
两人快乐得不像在过日子，倒像日子溜过了他们两个人。
整整半年，陈晓过着贵妇般的优渥生活，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王涛变着法子讨她开心，每隔一段时间送个LV包包，送个野兽派花营造一下浪漫气息，送个海蓝之谜给陈晓保养皮肤，陈晓也暗自庆幸自己的选择。
可是陈晓的肚子半年来没有一点反应，王涛开始急了。
陈晓也从王涛的表情中觉察出了丝丝不悦，对她的态度也渐渐冷淡。
她偷偷地去了医院，带上了那瓶避孕药。
“你为什么长期服用紧急避孕药？”医生的表情冷漠且严肃。
“这不是普通避孕药吗？”
医生叹了口气，陈晓拿过药瓶，倒出两颗药，每次吃的时候都提心吊胆，囫囵吞枣，怕被婆婆发现。
今天仔细一看，这药确实跟之前形状有点不同，虽都是白色椭圆形状，但是椭圆弧度好像变小了，药片变厚了，而且颜色带一点淡淡的乳黄，不仔细看确实发现不了。
这药被人换了！
回想起自己这一年月经不调，小腹经常莫名疼痛，陈晓慌了。
“大夫，我还能再怀孕吗？”
大夫无奈的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009
回到家的陈晓像丢了魂，朱熊原来什么都知道，将计就计把她药给换了，她也只能吃哑巴亏，谁让她既想当婊子又要立牌坊。
王涛一直催着陈晓去医院检查，瞒是瞒不住了。
“如果我不能生孩子，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王涛立马从沙发上跳起来，脸上青筋暴露，眼睛瞪得像要撑破眼眶。
“你说什么？老子把股份全部转让给了朱熊，你他妈告诉老子你不不能生？”
陈晓瘫坐在地上，她明白了一切，朱熊一直在配合她在演戏。
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对方一个眼神的异样都会尽收眼底，朱熊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如意算盘。
王涛私下里早就找过朱熊，离开陈晓，报酬是公司的全部股份转让，王涛严词拒绝，直到他无意间在家发现了那瓶避孕药。
陈晓，你为了离开我真是煞费苦心，加上王涛那次当众羞辱之后，朱熊心理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我不能让你们就这么好过！
药便被他换了。
陈晓苦笑，收拾完东西，走出了公寓，王涛没有追她，还朝地上吐了口吐沫。
陈晓拖着行李箱不知该去哪里，只能回乡下娘家，或者租一个房子，跟一群大学生争破头抢饭碗。
回想起一年内的种种画面，陈晓不禁泪如雨下。
她不知道，王涛跟她前妻离婚就是因为她前妻不能生孩子。
但是朱熊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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