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门（7下）

小张他望着团长，又望了望小和尚。真没有想到，一向受人尊敬的团长，一个著名的抗日英雄还是个和尚。他今年也不过三十岁，倒是小和尚的师叔了。他是几岁当的和尚？

李团长扶起小和尚：“请起。师兄他是怎么去世的？”

小和尚把他们请进寺里，然后细细讲述起来。

原来，智明离寺不久，智静又收了个无家可归的十多岁的小徒弟，取名叫悟觉。悟觉随着师傅智静念佛诵经、参禅打坐。他的悟性很好，倒也受师傅欢心。智静是一心想培养他，把寺院的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

不久，日本人占领了凤凰镇，开始对寺院也礼尚往来。日本人也信佛教，寺中也常有日本军人偷偷前来烧香拜佛，以求佛主保佑，盼望早早回家与家人团聚。

在一次日本人与八路军的战斗中，镇上的日本军人死伤非常多，引起鬼子们的恐慌。镇上的日本中队长井田为鼓起士气，带着卫兵气势汹汹来到寺里，要智静到军营里，去为死亡军人超度亡魂。

智静双手和十，婉言拒绝：“贫僧从不到施主家办佛事。如要办佛事，就到寺里办理。”

井田大怒，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柔弱的和尚竟然顶撞自己，他气冲冲地喊着：“明天早上，要见不到你到军营，就是抓也要抓你到军营去。”说着，他带着卫兵扬长而去。

夜里，师徒俩抱头痛哭。

悟觉跪求师傅道：“师傅，你快逃吧。要不，明天日本鬼子会来抓你的。”

智静摇着头说：“跑？是跑不了的。再说，人走寺焚，对不起师傅、对不起师祖们。老衲在寺一天就可以保护寺院一天。就是死，也要在阴间保护寺院。”

悟觉无奈，回到禅房，等待厄运的来临。

第二天早上，悟觉起来打扫寺院时，见师傅早也在大雄宝殿里参坐打禅。他知道师傅一定是一夜都在诵经，未敢打扰师傅。他打扫完寺院后，做好斋饭，去请师傅进斋。可是智静大师双目紧闭，纹风不动。他仔细打量着师傅，才发现师傅已换好新禅衣。一种不祥之兆涌上心头。他抓住师傅的衣襟，观察着师傅：面部安详，似乎还带着一丝笑意。啊！师傅已经圆寂多时了。他趴在师傅面前痛哭。他的哭除了思念师傅，也为自己今后的日子担忧。

日本人定的时间到了，井田中队长不见智静到来，亲自带着卫兵们，气势汹汹来到寺院。他看见大师已经圆寂，不由低下头来。这？这是怎么回事？他那凶狠狠的劲头一下子消失了，他在想，此和尚是真仙也。他没有犹豫，立即跪了下来连续磕头。身后的卫兵们也起刷刷跪倒一片。

悟觉请了匠人合了一个龛子，将智静大师盛了，又请了百里之外的长老给智静大师下了火。长老在凤凰寺后选了一空地，吩咐将龛子抬来放在正中间，然后点起火把，打了个圆相，口中念着《辞世颂》后，又念着《金刚般若经》，掷了火把，焚龛收骨葬于寺后。他谢了长老，又刻了石碑，以长期怀念。

听到师兄这个悲壮的故事，心如乱麻。听着听着，他的的泪水已如瀑布流出。他让悟觉把他带到寺院后墓地看看。他跟在悟觉身后，多远看着一个妇女跪在石碑前祷告。她看见有人过来，急忙离开走了出去。李树高发现这个妇女就是叫杏子的钱太太。她已苍老了许多，花白的头发凌乱在额前，那干净整洁的衣服，已有不少补丁。

杏子抬起头，望着李团长，脸上露出惊讶。随后匆匆忙忙离开了。

悟觉说：“这位施主非常崇敬师傅，常来为师傅烧香祷告。”

李树高没有说话，望着远去的杏子，心里一阵心酸。

在智静墓前，李树高鞠了一躬，从衣袋里掏出师兄给他的两块银元，递给悟觉：“去买些供品，香烛，代我向师兄还愿吧。”

天山有几架飞机在“嗡嗡”叫着。

李树高抬起头望望：“妈的，抗战胜利了，就有人来抢胜利果实了。”

一颗炸弹在远处爆炸。

战争又要开始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