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情爱的流通率
一、
“我看还是安明靠谱，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渣男”。
斯琴得知安明在融资路演中以第一名的成绩拿到了资本方的投资意向后，一个劲的撺掇南伶给他打电话求和，尽然两人分手已近三年，尽管两个女人在这三年中各自经历了多次失败的恋爱。
“明明是你说他不懂浪漫不解风情的”。
在南伶看来，恋爱经验丰富，想法多手段绝的斯琴是感情高手，当南伶开始质疑，她马上就启用了一套新标准。
“那是以前！风情可不能当饭吃”，斯琴看着手机里和小鲜肉调侃的信息笑出声来：“这些小屁孩，真会哄人开心”，她放下手机，抬头着南伶：“我问你啊，你买股票是买那些流通性好转手就能小赚的，还是买那种低估值，未来成长空间大的呢”。
“当然是赚钱快的啊”。
“你这跟我以前的理解一样，我告诉你啊，你知道好男人为什么少吗”？斯琴一本正经起来：“跟你说，一个渣男可以渣几十上百个的女人，他们就像那些流通股、二手车，花言巧语温暖贴心看似赚了，其实消耗你大量精力；但好男人不一样哦，好男人是不会始乱终弃的，他们谈一个认一个，一个萝卜一个坑，所以好男人不是稀缺而是不流通”，斯琴用手指撮着桌子，仿佛能撮出几个种萝卜坑来：“巴菲特不是说人一生最重要的投资就是婚姻吗？既然是长线投资，当然要挑那些低估值的潜力股，他，安明，你的前男友，赶紧先稳住吧”。花丛中穿梭的斯琴居然把炒股失败和婚姻失败的道理打通了。
“人家说不准有女朋友了”。
“那又怎样”，斯琴白她一眼，把化妆镜丢进包里：“人家还有上小三转正培训班的呢，我现在算是明白了挖墙脚的合理性，比起有无法转正和背负骂名的风险，一旦挖来好男人，回报率简直太高了好不好。好男人不会亏待你，他不会因为娶了小三就变成渣男吧，所以挖墙脚获得人生幸福的几率啊，远高于在流通市场跟渣男浪费时间” 。
“是的哦，你说你怎么就说什么是什么呢”，没有足够的思想去分辨斯琴那一套又一套即使前后完全矛盾择偶标准的南伶，只会奉之如圭臬，悉数照单全收。
“记住啊，流通性等同于廉价，现在我就是情场上最大的猎头，我看准的保你没错”。
二、
“你的安明太无趣了，你还是多谈几个吧，不要吊死在一棵树上，保持优越的异性环境，灵活选择，要不我给你几个吧，可甜了”。
在安明和南伶恋爱期间，斯琴向安明抛橄榄枝，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做，即使对方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好像仅仅是种自我魅力求证，又或许她是一次在打球时看到安明宽厚的臂膀产生了某种渴望。
斯琴喜欢那种有点儿俏皮的男生，能哄她开心的，当她的多情被无视后，她便认定安明不解风情毫无情趣。
斯琴原本是个大美人，但这些年来的感情失意和刻薄性格让她颧骨突起，气色大不如前。
两次离婚都没能阻止她寻找爱情脚步，即使她从来没有真正相信过男人。
与第一任丈夫离婚是因为受不了婚姻的死板，婚前那些玩笑，情趣与放浪像被封印，彼此都感到同一屋檐下的无趣，当两个人都默许给对方空间，离婚就成了再一次友好分手。她从不认为婚姻中的男女关系可以支撑一辈子，如果因为孩子和家庭的束手束脚让生活变得毫无生气，她宁可一辈子单身。
二次离婚是觉得老公实在是太窝囊了，挣得不如她多，形象气质也配不上她，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样的老公居然背着她在外面有女人。她发现婚姻中双方需要的不是在经济和身份上的平等，需要的是心理上的平衡，可能是她的颐指气使高高在上，迫使得老公在外面寻求心理安慰了。
但她并不承认自己在感情上是一个失败者，她变本加厉，给南伶灌输各种观点，以身示范，演示拿捏男人的手段。南伶全信了，三年来她以季度为周期更换男友，斯琴看似为她把关，实则借着南伶单身未婚的身份，与自己看中的其中两三个发生着故事。
南伶知道一些，她并不介意，她们一起医美，一起购物，分享各自的狩猎心得，全然没有意识失去主见的自己也是个失败者；失败者之间的抱团让失败变得不再重要，反而觉得失败经验的碰撞能得到真理。
三、
“我想离开这里”，斯琴抽着烟，坐在大学城的篮球场看台，她从没有这么安静过。
“你去哪”？
“不知道，我想走得远远的”，天天泡在网恋平台上，游走在各种类型的男人之间的斯琴在姐弟恋失败并钱色双失后，终于心灰意冷了。
“你还是不要再玩了”，她反过告诫南伶：“如果能找到一个靠谱的男人，你就嫁了吧”。
“我怎么知道人家靠不靠谱”。
“至少他在各类社交平台的活跃度不会太高”。
“那我怎么知道他适合结婚啊”？
“你愿意跟他过一辈子吗”？斯琴看着指缝中的烟头发呆：“过去我从来没有审视过这个问题，我才是个彻底的失败者，我现在明白婚姻稳定的关键要素了：就是你能把你的另一半视为终生陪伴的唯一对象”。
“和安明一起过的话，应该可以吧”。
“我累了，你去找安明吧”。
四、
从健身房出来，安明显得更加健硕了，为了应付无限焦虑的夜晚，他选择与器械较力。
是一个陌生来电。
“安明哥，你还好吗”？依旧熟悉的声音，是南伶，她小心翼翼的问候，像是比从前成熟了许多。
“你不会还在恨我吧，如果我伤了你，真对不起”，突如其来的温柔让安明心微微颤动，但他不再有委屈感了。
因为她提出分手，他告别了原来的自己。
重新开始奋斗的三年里他坚定了自己的事业方向，虽然目下境况凄惨，但曙光就在眼前。
“安明哥，是我太幼稚了”，南伶继续说：“我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歉疚，你创业辛苦吗，需要帮助吗”？
善良的安明面对南伶的真诚，反倒为自己过往的不成熟感到歉疚了，他一直将分手归结于自己的不优秀，并没恨过她。
分手的打击让安明对自己有了清楚的认识，越来越低调务实了，他把南伶的回心转意和目下的事业的转机都归结于这个原因，世界的馈赠怎么可能逆流而上的降临在一个姿态高高在上的人的身上呢。
但他知道，感情再也回不去了，当南伶在他面前示弱，他心里那个要用自我证明来征服的南伶已经消失了。
五、
“安明哥，你仍是单身一人”，南伶幽幽若若犹豫很久，一点都不像从前：“我还是忍不住不去喜欢你”。
南伶说的是实话，这些年她再没遇见像安明这样专情的人，何况他现在沉淀出一种健硕又儒雅的男性气质，成了她喜欢的类型。
作为一个富家小姐，她好像注定要有波澜有抗拒，想要那种完全被别人驾驭，又完全驾驭别人的虐爱，她莫名其妙的脾性加上斯琴的添油加醋，当众甩了安明，以至于他一气之下从一家大厂离职。
“我是不是很贱，还回过头来找你”，她抓起咖啡桌上的包往外走：“你别担心，我不会无理取闹，我这么做是希望能找回过去简单的自己”。
“如果你不再恨我了，至少要请我好好喝一杯”，她钻进那台钻粉镶饰的跑车里，在轰鸣声中缓缓离去，安明忽然对她感到怜悯起来。
这段时间南伶一直给他买各式各样的礼物，但让他感觉到真心并不是那些礼物，是因为投资意向并不等于投资，在资金到账前一切都是假的，他仍然一无所有时，南伶好像回到了他身边，但他得不到任何宽慰，即使曾求她不要离开。
他发现牵挂在他心头挥之不去的不是爱，爱早就消失了，现在连努力奋斗换来自我证明的价值也消失了，这让他感到空虚。
“既然你仍然单身，为什么我们不可以再试一次”，安明约南伶出来，是想归还她所有的礼物，但南伶并不死心：“我们之间就再没什么了吗”？
从酒吧出来，南伶紧紧将安明的手臂抱在胸口，她假装醉了。快三十岁的她，女人味已经很强了，那双迷离的大眼投来无限欲望，可以将任何男人的肉身吞没：“我对你不再有魅力了吗”？
“没有人可以招架你，你根本无需怀疑这一点”，安明从丰盈的触感中拔出手臂。
“除了你，除了你，偏偏除了你”！她举起拳头又沮丧放了下去，她似乎明白了，与情爱具备的流通性不同，爱情是稀缺的不可再生资源。
安明给她叫的网约车就停在路边，她却迟迟不愿走：“我该怎么办”？
“去找斯琴吧”。
“我再也不会去找斯琴了，我也永远都不会再见你了”！南伶站在一边哭了，“这次我说的是真的！我现在真的很爱你，对不起，安明哥，再见了......”。
是的，再见吧，再也不见才是对的，安明想着，像一座雕塑般凝固在夜风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