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婆其人（续）

1.

为什么说四婆绝情呢？

首先，她抛弃自己的孩子。

我嫁到现在的村子时，只知道四婆有四个女儿。她们姐妺几个回娘家时，经常从我家门前过。时间长了，大家也都熟悉，见了面都问长问短的，很是亲热。

后来，才听村里的老人说，四婆其实生了八个女儿，她想要儿子，把后来生的四的女儿，都活活地扔到村东头的大沟里了。后来才生了刚子和强子两个儿子。

我也听母亲说过，在五、六十年代，甚至七十年代初期的乡下，那时候不实行计划生育，土地又没有包产到户，生孩子不受控制，生活又困难，很多人家生下孩子后，怕养不活，干脆直接扔掉算了。但也不能就扔掉四个孩子呀！那可是自己的骨肉呀！但四婆确实扔了。

但其中的一个，当时或许是四婆或是四伯心生怜悯，放在沟边，很幸运的被当时驻扎在村里的工作组里的妇女主任给捡了。那个妇女主任因病不能生育，正好老天爷给了她这个孩子。

听村里人说，那个妇女主任后来在县里的百货公司当干部，家里条件也好。四婆就又动了心思，觍着脸找上门去，要认下这门亲，话没说上两句，人家就把她打发出门了。后来她也就再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了。

这还不说，而且她的四闺女秋花，也差点被她给冻死了。据说当时秋花的大娘，也就是四婆的妯娌听说四娘生孩子了，等到秋花生下来三天时拿了几个鸡蛋去看望四婆和孩子。

结果到屋里一看，四婆捂着被子躺在炕上，却不见孩子。大娘问了几遍，四婆才气啍啍地指着箱子架。原来，大冬天的，四婆把光溜溜的孩子，胡乱裹个小褥子，放在箱子盖上。

秋花的大娘赶紧把生下来才三天的秋花抱起来，塞到四婆被窝里，骂了四婆一顿，这才救了秋花的命。要不，秋花早冻死了。

秋来后来长大成人后，听人说起这回事，就和大娘很亲。逢年过年的，总不忘买些好吃的给大娘送去。这可真的是救命之恩呀！

而四婆，又怎么忍心把自己的孩子抛弃掉！

2.

第二件事，我都不好意思说，不知道该如何叙述。

说是有一天，大概四伯当时没看气氛，就开玩笑地把脚趾头伸到四婆嘴跟前，并且戏谑地说：“吃蒜瓣，吃蒜瓣”。也不知道四婆当时为什么生气，她也不嫌臭，咔嚓一下死死咬住四伯的一根脚趾头，差一点就咬断了。四伯后来跛着脚好长时间。

你说四婆心狠不心狠？再怎么着，也是枕边人，朝夕相处的人呀！开个玩笑至于吗？

3.

而且四婆还是个嫌贫爱富的人。她的二女儿秋菊年青时和邻村的一个小伙子互相爱慕，但那个小伙子家里有点穷。

后来那个小伙子的父母打发媒人来提亲，四婆心里明明嫌弃人家家境贫寒，但当着媒人的面又不意思说，怕别人说她嫌贫爱富。

于是，四婆就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她不慌不忙地对媒人说，只要小伙子能拿出三样聘礼来，就把女儿秋菊嫁给他。否则免谈。

媒婆笑容满面、大手一挥说，甭说三样，就是四样五样也想法弄来，谁叫小伙子想娶秋菊做媳妇呢？

四婆说，你先别急，听我说完再说。

接着四婆一脸假笑地对媒人说出她要的三样聘礼。究竟是哪三样呢？

“方方的竹子拿两根，六月的雪花要四两，蛤蟆背上毛一双。”

我的那个乖乖呀，方形的竹子谁见过？六月的雪花谁见过？又有哪个地球上的蛤蟆身上长毛呀？

据说当时四婆的话音一落，媒人的脸都气绿了。一句话没说，拍拍屁股走了。这不是明摆着难为人吗？

怎么样，四婆有才吧？

真的，以上的故事，可不是我瞎编的。村里的老人都证实过。不然，就我这榆木疙瘩脑袋，也杜撰不出这么有才华的故事。

4，

上面的故事，都是听村里的老人说的。我亲身体会的只有一件事，就让我领教了四婆的不好惹。

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那年，小麦正扬花的时候，天气大旱，大家都急着浇地。队长说接顺序来，谁报名早谁先浇。

我家报名早，但我家的地在下面，渠水要从四婆的小儿子强子的地头过。

那天，轮到我家浇地时，我和他爸早早就做好准备了，谁知道四婆非得要让他家强子先浇。我们叫来队长和她理论，谁知道她一咕噜往渠道里一躺，也不管渠道里有没有泥，发话说，谁家要是浇地的话，让渠水从她身上漫过去。

这事谁敢呀？她当时已是七十多快八十岁的人了，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的，谁担得起责任呀？只好让他家强子先浇了。

没办法，四婆就是这样的人。

……

如今说起来，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四婆去世已经有五六年了。

说起四婆的死，也挺可怜的。那是冬天，当天晚上，强子一家人有事都不在家。八十多岁的四婆晚上起来撒尿时，一头栽到地下，就没再醒来。第二天强子回来时，才发现倒在地上、四肢冰冷的四婆。

四婆就这样走完了她的一生。无论她生前是如何地气势、如何地霸道，都随着她的死而烟消云散了。

“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何况一个四婆，还有将来的你我？

所以说，你争什么争？气什么气？万里长城今犹在，谁见当年秦始皇？

最纯真的生活模式莫过于：“草铺横野六七里，笛弄晚风三四声。归来饱饭黄昏后，不脱蓑衣卧月明”。

但那是我们的孩童时代，再也回不去了。好好活着吧，过好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