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自由(锲子、1~3)
楔子
大雪纷纷扬扬地洒向大地,这个叫做“安平”的村落除了北风呼呼,甚是静谧。
阿绸拎着一桶井水往村落的上方走,她的手已被冻得红肿,但是她似感受不到,仍是一步一步聚精会神地走着。
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她任凭风雪打到她的脸上,费力地看过去,只见一白衣人身骑棕色骏马缓缓向她行来,直至跟前,那人才道:“请问这位小兄弟,这里是‘安平’吗?”
风雪太大,天色又将黑,阿绸看不清他的模样,不过这人眼神着实有些问题,纵然她为了干农活方便,一身男儿打扮,但她却是个实实在在的姑娘,她没好气地回道:“是。”
那人又道:“不知附近哪里有歇息的客栈?”
“没有,我们这里没有客栈,只有县城里有。”她答道。
对方思忖了一会,从马上跳了下来,右手往阿绸的水桶把上轻轻一提,又笑笑嘻嘻地说道:“小兄弟,出门在外,实有不便。借助一宿不知可好?”阿绸心想,先不论这人是好是坏,却着实有些轻挑,刚要拒绝,那人递给他二两银子,说道:“看小兄弟眉清目秀,想必是心善之人,必会帮助我等受困之徒。”
得,还说什么呢?阿绸将银子往兜里一揣,走在前面给他引路。北风呼啸,一人一手牵骏马一手提木桶,紧紧跟在前方那小小的人影之后,此为相遇。
(二)惑
“阿绸,你确定不去吗?”
“不去。”
“但是你说过会带我去的。”
阿绸爬上村中最大的那个梨花树,摘了个梨子扔给了下方和她说话的三石,“接住!哈!每一年这棵梨树结的果子都是村中最甜的!”说完她反手一撑,坐在结实的树干上,又摘个梨,随手擦了擦就啃上去了。
“阿绸……”
“申三石,你真的很婆妈耶!为什么一定要去王城啊?我们早上种菜捉虫,中午午休唠家常,下午耕牛犁田,晚上纳凉看月,不好吗?日子也很充实啊!”阿绸扔掉已经啃完的梨核,从树上跳了下来,将三石推向梨树,“咚!”一手撑在他耳边,慢慢逼进他:“说到这个,三石,你什么时候娶我入门?”
申三石汗毛都快竖了起来,结结巴巴地说:“阿……阿绸,我……我还不想……娶亲……我、就想去王城看看。”阿绸不悦地看着他,随即放下手,转过身:“笨石头,村长可是把你许了我的,可今年年初,你就百般躲着我,更莫名其妙要去王城!我们只是普通老百姓,去那里能干什么?”
申三石牵了牵嘴角,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阿绸也不回头看他,又说道:“如果……你还没有做好成亲的打算,我可以再等……”
当她回过头来,身后已空无一人。她握紧手,大喊道:“申三石,你给我等着——”
(三)计
茶室内很是静谧,袅袅水气升腾至半空,一双青葱玉手执起茶壶,为对面之人斟上新茶:“公子,快如愿以偿,为何不见喜色?”
那人微微一笑:“快,但还没有实现,更何况那人着实有些难办。”
女子妖娆地笑了:“什么样的人竟连公子都无法降伏?”
“呵——”男人轻笑了一声,不再说什么。
这时有脚步声慢慢靠近,“大人。”
“什么事?”
“阿绸姑娘不愿离开安平村,我们本想将她强制带回,没想到兄弟们都被打败了。”
那人放下茶杯,抬头觑了自己的心腹一眼,只见他的额头一片青紫,不敢看自己。
那人思忖了片刻,终是无法克制住怒气:“你们真是给我长脸了!输给一个小姑娘,今天去的人都重回善营操练。你们都出去。”
等人都走后,他踱步到窗前,看那窗边开得艳丽的石榴花,不禁喃喃自语:“……你是无法逃脱的啊!”
一月之后,阿绸站在在门口三石搭的秋千上,轻轻地荡来荡去,她看向庭院中的那人,嘲讽地说道:“没有想到要尚书大人亲自跑一趟,真是阿绸的荣幸。”
解云界没有理会她的嘲讽,反而正色道:“微臣不敢。”
“哈!这里先生已经老早就发现了吧?能等到现在,也真是不容易。”阿绸存心拿话刺他。同时看了他好几眼,觉得他比初次见面清瘦了不少,不过瞧他眼中的精光却不曾减却一分一毫。
“你究竟要躲避几时?和乐公主?”
“公主?我算哪门子的公主?大人想必老眼昏花了。”
解云界“咚——”地一声跪在阿绸身前:“公主当真不回金陵王城?新帝年幼无能,难道就任摄政王涂炭生灵?任玄氏江山让他人玩弄鼓掌之中?公主可曾对得起老太傅的谆谆教导?可曾对得起先帝的临终遗愿?”
阿绸从秋千上跳了下来,一脚踹上解云界的肩膀:“闭嘴!解云界!你再说一个字,我就杀了你!”
解云界被她踹得吐了一口血,但是仍说道:“公主只要振臂一挥,天下名士自会齐聚一堂,誓死追随公主,将李贼铲除,如今公主却偏安一隅,不顾天下人生死,可曾想过那人若知道你在此处,这里也将会横尸遍野、血流成河!”
“公主!你幼承庭训,三岁读经,七岁读史,先帝亲自教你行兵布列,老太傅更是将毕生所学传授于你,十五岁你跟随郭将军驻守边关,一人单挑敌方三大虎将而面不改色,终联合众将士将侵犯我国土之人驱逐三千里之外。”
“十六岁,你班师回朝,上呈先皇,下奏朝堂,将贪污腐败、不可一世的虞氏一族连根拔起,百姓莫不抚手称赞!公主,这些你都忘了吗?都能忘吗?”
解云界字字如刃,阿绸负手而立,良久以后,终听到她的叹息:“解云界,这天下,自古强者居之,仁者持之,李瑾从小教我仁善、君子之道,他之文韬武略较我更胜一筹,你说他涂炭生灵,我万万是不信的。”
解云界咬咬牙继续说道:“殿下,正午门前流的血你忘了吗?多少将士为救你魂断殿堂?更何况他李瑾不过一介书生,又何德何能执掌天下?”
阿绸慢慢走向他,蹲下来,一手捏着他的下巴,解云界感觉她越凑越近,和公主天生有双好眼睛,非黑非金,而是介于此两色之间,清澈见底,先帝曾赞曰:“我儿双瞳澈煞人也。”而此时,解云界被那双眼睛盯着,竟觉无处遁形,他听到和公主一字一字地说道:“他不配,难道,你配吗?”
那一刻解云界明白了,和乐公主,大周最尊贵的公主殿下,即使身受囹圄,穿着最朴素的农装,做着插秧种菜的活,她依然是骄傲的、不可一世的。
他头埋得更低了,从嘴里挤出了几个字:“臣不敢。”
阿绸看着这个青年,想起了父皇曾经和她说的:“阿绸,这个世界上有真正的良士,先天下之忧而忧,这种人君王求之若渴。然而也有一种人,看似纯臣,为皇家鞠躬精粹,可所有的谦恭、冠冕堂皇的话不过是为了掩饰他的狼子野心。”
真有趣,她想。
太阳已是中天,三石快回来了,阿绸站了起来:“滚吧。我明日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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