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生生世世做您的孩子

--------2017年7月19日

今天是三七，您离开我们整整二十一天了，有传说今天是您在人间最后一天，过了今天您将会忘记我们，有自己的未来。自从您走后，我每晚都梦见您，我每晚都反思，在您治疗的过程中，我们犯过的错误，可是此生我们再也没有机会可以弥补了。

您走的第二天凌晨5点，爸爸在前面门口浇花，我叫爸爸，他一转头，满眼泪水，深情悲切。谁能理解他的心，谁都理解不了。

在医院陪您整整100天，我们每天都抱着希望，但是都知道分别始终都会来，谁也不愿意提及。谁都在盼望奇迹发生，但是奇迹终究没有发生。

特别后悔在您离开那天，我没有每分每秒待在您身边，甚至在最后时刻，医生七手八脚再帮您换氧气回家，我在一边收拾东西，忙乱中医生竟然忘了给您插上氧气管。推出病房门的时候，您口里已经停止了呼吸，在电梯口的时候我已经看到您，您没有任何挣扎。最后那两天，您的血氧跌得很厉害，呼吸衰竭，您特别痛苦，但是家里人问您，回不回家？您仍然挣扎着说，回家两天再回来医院，您仍然对治疗抱着很大的决心，您希望和我们一起继续生活下去。所以在最后面您陷入昏迷，我一直在责怪自己，到底不抢救是好的吗？在此之前，医生问过我们无数次，如果昏迷了是不是不抢救，医生都建议不抢救，说意义不大。但是我们最终没有再抢救真的是您想的吗？您多么想跟我们在一起，但我们却怕增加您的痛苦而放弃了再次抢救，或许离开我们才是您最痛苦的事吧？妈妈！

好后悔在您治疗过程中我们犯的错，招招致命。

好痛恨这个世界没有再世华佗没有菩萨心肠，我们遇到那么多医生，真真正正真心行医从病人角度出发的，真的寥寥无几，但是悬壶济世的医生，如果没有作为，就是最大的恶，如果不能设身处地为病人考虑，就不要选择这一个救命的行业。

3月22日，那天我带您去医院，很遗憾却没有办法帮您带回家。您去医院那天，还是健健康康自己会走路，也没有说疼痛，那天起，我们再也回不来。在医院那些时候，姐说我每次拿片子去咨询医生，您都会观察我的表情，所以我每次回病房，都装作很轻松的样子。可能是心理作用，我们都在逃避您得病的可能性，不愿意承认，所以不管是在跟您解释还是自己内心里，都在回避不愿意面对。您走后我翻过全部资料，虽然这些资料我在您病期间找医生期间翻过无数次，但您走后我再看，其实在1月份的报告单里面已经提及可能有肿物压迫肠道，但是当时我们谁都没有重视到，特别在咨询当时的医生时，一句话说检查CT没看到有问题就把我们打发了，没有再更往仔细深入去想。年前我其实提前请了假回家想去照顾您，但是当时带了女儿回去，竟没在医院陪您待过一天，现在想来真的非常后悔痛恨自己当时没有认真去看病历。如果我当时很重视了，如果我当时把报告的问题拿去其他医院咨询等，或许结果可能不一样。但是没有这一切所有的如果，我痛恨我自己。

4月30日，我们转院去了广州孙逸仙二院，住进了10楼。这是我跟姐姐一辈子最后悔的事情，我们选错了不负责的医生。在二院我们整整做了20天的检查才做了腹腔镜手术确诊病情，在这个手术后，您的身体就开始垮了下来。现在看来这个手术毫无意义，我们去广州的目的是做治疗手术而不是做探查确诊手术。一次手术就把您的抵抗力降得很低，手术后每天您都要依靠柠檬的香味来辅助短暂时间的入睡。在确诊病理出来后，医生给了三条路：化疗，腹腔灌注、手术，并且说这三条路结果都一样，都是存活期三个月，提及手术，医生说风险越大，可能收获越大，也有可能立即就下不了手术台。我们当时都慌了，多怕一下子没有我们都不能接受，而医生没有给出建议的方案让我们三选一。爸爸好怕您立刻没有，我们都不敢选择手术。而整个4月份，我中间还间断回来中山几趟，当时我们都还没有特别重视认为要依靠自己重新去找其他的医生。现在想来，当时发现医生不行，就应该尽快找其他的医生转院。直到4月底，10楼敷衍把我们转到消化科，谁知道消化科就是个笑话，医德医术完全没有的主任一进病房就直接当着您的面说他没有办法，让我们尽快转走。当时我们对病情的详细情况还不清晰，对结果也充满怀疑，因为这个结果的症状，跟您的症状，并不是很像。当时我们选择了中山市人民医院做化疗。5月8日我们转院到中山人民医院，9号开始减剂化疗，在此之后，您的腹胀就开始很明显，每天都要依靠止痛针维持，到了17号，止痛针也没有效果了，当天晚上CT，发现肠子破了！医生说不做手术就过不了了，我在床边跟您说，妈妈，医生说不做手术就活不了了，您看着我很坚定地说，做手术。当天晚上到第二天凌晨，您在手术室，送您进手术室的时候，我看到您眼里的惊恐，我手机里仍然保存着那张相片。我们多怕您出不来手术室呀！我们在外面到凌晨三点钟，回家睡了2个钟，立刻又赶回医院等。第二天下午3点多，医生通知我们说可以送回病房了，我们在接您回病房时，您的精神已经非常崩溃，您的双手紧紧握着病床的护栏，责骂我们狠心没有进去看您，说其他的病人，家属跟医生吵架都进去了照顾，而您从手术台下来到下午，一个医生都没有理过您，连口渴水到嘴唇干裂都没有水滋润一下嘴唇，您对我们好失望！当天您在病房的情况非常糟糕，体温只有35度，各项指标都不是很正常，求了医生几次，都没有给出什么办法，只让观察观察，我们都好焦虑，好绝望！爸爸担心回不了家了，我们跟医生沟通，想提前回到家，18号当天晚上，通过各种复杂的关系和程序找了救护车回家！19号早上5点多，您跟爸爸、姐姐和妹妹终于回到老家医院，而我留在中山处理病例资料，第二天早上才从中山赶回去！这期间还有插曲，人性的恶劣之处淋漓尽致！所谓的医院工作人员私下找的救护车是野鸡面包车，什么都没有，两个流氓一样的人什么资质都没有的，要价9千块，当时您多么怕我们放弃您在医院不带您回家，一直点头说要回家要回家要回家！妈妈，我们怎么可能放弃您呢！幸亏我们没有选择那辆车，不然我们肯定熬不到回家！这个医院，带给我们无尽的伤痛！我甚至觉得如果当初我们没有转过来，在广州六院，是不是情况会更好？您转回来中山第二天，我预约到了中山六院的周太成，他表示能接来做手术，也让我们约床位入住，但是当时二院的医生说得情况太糟糕，我们太担心手术失败，思来想去不敢再转过去六院了。当初以为化疗是最好的选择，最少的创伤，但结果后面证明，化疗只是把身体弄垮了！

我们在5月19日开始到6月29日，整整40天一直都在老家的中医院。在5楼的时候，内科的李医生很好，您对他充满了信任，只要有他在，您的指标都会相对正常，只要换了其他医生，多多少少都会有一些不一样。但是李医生是内科，对于伤口的脓肿，他也无能为力，找了外科的医生看，说外科可能会更专业一些。李医生找了外科好几个医生，后面终于有一个返聘的退休主任表示，能接下来他负责。我赶紧让弟弟给了个红包。我们当时是多么绝望，因为我走过那么多专家，都跟我说没有治疗的希望，谁都不愿意接手，一看到这个医生说愿意接手，我们都以为有了希望！但结果，这个返聘主任，在治疗上其实也没有给到我们什么方案，以至于十几天后，我们觉得情况不太理想的时候，我又返回了广州咨询，姐姐说，您知道我去了广州找医生， 您说，感觉那个主任，也没有什么能力！后来我回去了，看了十来个医生，只有六院的副院长王磊说接过来做手术，但是短短的十几分钟专家咨询，我们跟爸爸商量过都不敢贸然转到广州，一方面担心医生没看仔细具体的情况，一方面好担心在路上出现什么意外！所以我回去，并没有带去什么希望给到您！那时候的您，内心的希望在一点一滴的消失，我们都知道！我们在后期确实没有给到您任何的信心，我们担心给您太高的期望没有达成，怕给您更大的打击！可是妈妈，我不知道这样是否是对的，还是我们本来应该继续给您更多的信心，让您能够坚强继续撑下来！

我看了好多好多别人的案例，他们有些好幸运，在床上熬了半年也能坚持下来，不吃不喝只靠输液。我记得当时我跟您讲的时候，您没说话，过两天您问我说，他们半年不吃不喝，还能活吗？我回答您说能！您对生的渴望是多么强烈啊！多痛恨我自己没有办法延续您的生命没办法给您带来任何治疗的办法！

在医院，我在您旁边的时间少，我查那么多资料，现在看来一点用途都没有！我应该花费更多的时间，坐在您的床前，给您按摩，跟您讲话！可是您在后期，白天嗜睡，晚上清醒。我负责白天的照看，爸爸姐姐妹妹负责晚上，他们才更深刻体会到您的痛苦！最后那两天，您让姐姐躺在您的床尾，问她，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痛苦！姐姐后来说，她知道您的痛苦，所以在最后昏迷的时候，她不想您再痛苦了，所以才同意了没有再抢救！

您回老家医院那时候，我从家里带了相册，我想每天给您看一看，讲一讲，但是您每天醒的时间，状态都不好，我也不知道从何讲起！

那时候我每天都睡不了几个小时，一睡下就想起您，脑子里浑浑噩噩，又不知如何跟您倾诉。您在世时，我每次有不开心的事情，都会打电话跟您说，您生性乐观，什么都能帮我想开导我。您走后，我一直在抑郁中，再也没有人像您，给我指导和方向，给我安慰和心安。

您走那天晚上，我凌晨5点钟醒来，看到汕头表姨发过来您年轻时候全家福。相片上您和外公外婆和两个舅舅一家人安静和谐。1970年的您才18岁，鹅蛋形的脸，短发，时尚的衬衣，还拎着包包，我想起您曾经说过您年轻时候也经常出去旅游。相片上的您多么时尚美丽，可是生活把您改变了模样，我从来没有想过您年轻时如此时尚可爱！因为自我懂事起，您都是在忙碌，岁月在您脸上、手上等等都留下了深深的印痕，您的双手，干涸粗糙，告诉着我您为家庭付出的一切，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您一生都在为爸爸、为我们4个小孩劳碌。待到我们长大成人，还没好好地回报您，上天就给了这么大的一个打击！

妈妈，我每天都会想到您，您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您在世时，我希望自己长命百岁，害怕老去，您走后，我多希望自己能够陪您一起，我希望自己能早点死去，我想体会您在病床上的那种无助和痛苦，我想才能更贴近您，您受过的一切罪，都是我们成长太慢的代价！

其实爸爸应该不知道，您在出病房门的时候已经停止了呼吸，他一直以为您是回到家了才停止呼吸。我和姐姐都决定不告诉他，让他心里好受一些。那天中午开始，爸爸一直找我们几个谈，话语悲切地恳求我们的意见是否同意让妈妈赶紧回去，可当时的我和姐姐，仍然抱着您会挺过来的信心和期待，迟迟不愿意回来。后来姐姐同意了，下午4点多，指标已经很异常了，爸爸再次问我，带妈妈回家吧，我仍然下不了决心，那时候多么希望走的人是我不是您啊！如果世间能一命抵一命，多希望走的是我！5点钟左右的时候，爸爸问您，回家吧？您已经陷入了昏迷！姐姐坐在旁边，拉着您的手说，妈妈，我们回家一会，就回来！那个时候我多悲痛，我还想着说姐姐别欺骗妈妈！可是姐姐含着泪看我，她怎么忍心欺骗您呢！她已经崩溃，她已经知道没有办法挽回了！

其实那天下午，您的血氧很低，咳嗽有痰，我们应该提前一些在血氧不至于太低的情况下把痰吸出来，但是等我们意识到这个问题叫医生安排的时候，一拉开氧气，您的血氧已经掉到60多已经不足以支撑呼吸了！也就是根本没有办法把喉咙气管的痰吸出来让您呼吸顺畅一点点了！

那天中午，您感觉到呼吸很不舒服，血氧只有80左右的时候，您要求要戴着两个呼吸，一个插在鼻腔，一个盖在鼻子上，您有多么强的求生意识啊妈妈！这也是我们非常痛苦的地方，看着最爱的家人受着世上最痛苦的煎熬而仍然苦苦坚持，而我们作为您最信任的家人，却束手无策，这种感觉，将伴随我余生！

我怀念那些日子，您精神尚可，每隔一两小时您就会让我们帮您把背后的抱枕换一换，您长时间躺在床上，虽然开着空调，但是背后很热。那时候虽然一个人抱不动您，要两个人一起才能换，虽然有点累，但是能为您做哪怕一丁点的事情，内心也是激动的。

我怀念我在家时，因为我跟您一样高，每次回家，您都会抱抱我，我也抱抱您，看看能不能抱得动。

我怀念我回家时，跟您一起去庙宇拜神，跟您一起去田园里浇菜。您一边干活一边陪我聊家长里短。那张我跟您在田园里的相片，竟然成了您遗像上的相片。我跟您的相片最多，而这些相片现在成了我怀念您的慰藉。

我怀念小时候，您的巧手给我们编织的衣服，那些衣服现在还都在呢，我从老家带了一些过来，我会好好保存，它们都有妈妈您的味道。您生前穿的衣服，我也都放在您在中山住的房间里，叠的整整齐齐，您要是有时间回来，一定要看看。

我怀念您在阳台上种的花，那些花有的已经十几年了，有的已经二十几年了。他们仍然在，有长寿花，有姐妹花，还有茉莉花，风葱等等。您种的那棵火龙果，您走后它还结出了4个果实。

我痛恨自己错过的那些，痛恨自己每趟回家，没有更多的时间陪着您，陪您多说说话，痛恨自己毕业多年，没有带您旅行过，痛恨自己没有每年给您过生日，痛恨自己给您过的唯一一个有蛋糕的生日，竟然是在病房里！当天您的心率还一直偏高，爸爸一直拉着您的手，讲着我们小时候的事情，多怕您抛下我们突然走了！痛恨自己对您关心不足，痛恨一切做不到位的地方。而此生，这些都无法再弥补。

人，为什么总在失去的时候，才懂得相聚的珍惜。

妈妈，爸爸很悲伤，但是他表现出很坚强，您在世时，他的一切生活都是您在安排照料，煮饭洗衣扫地他从来都没有做过，您住院期间，他学会了煮饭，他每天学着煮饭给我们吃，我想他也在努力适应没有您的日子，可是谈何容易啊妈妈！三十五年了，日日夜夜，您们从来没有分开过，这一次的分开，是诀别！

妈妈，弟弟给您选的位置，后面有树，前面是空草地，再前面，是一片竹林，您会喜欢。您的墓碑上，爸爸把自己的名字也刻了上去，他想在百年之后，也在您的身边生生世世。

妈妈，我多愿再做您的孩子。如果哪天我走了，我也希望睡在您的身边生生世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