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器1】梵蒂冈的3月

          梵蒂冈，3月的第三周。天灰蒙蒙的，乌云不规则地盖住了天空，淅淅沥沥的雨水从早上一直下到现在，左一一右手举着那把“两用”的太阳伞，左肩斜挎着她钟爱的范思哲的包，那是她花了接近半个月工资买回来的，噶肘窝里还夹着一沓厚重的材料。进了水的高跟，比平时更加沉重，踩在积水的地表上，更富节有节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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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噔嗒，噔嗒...噔嗒...”

         熟悉的广场似乎是雨水里看不到边的迷宫，她拖着瘦小的身体，一步步向前走去，仿佛就是到达不了对面的门口。

        “啪！”

        真是倒霉！一部分资料从噶肘窝里滑落，望着前方，她憋着一肚子的火，无奈地翻了一下白眼，然后扯了一下半湿透的职业裙，寒冷使她打了一个哆嗦，慢慢地蹲下去。太阳伞显然不适合遮雨，这会儿不光下半身裙子被浇湿，整个后背也暴露在雨中，心爱的包包也掉下来，变成了“落汤包”，她已经无暇顾及了。偌大的圣彼得堡广场，在这段阴雨不断的日子里显得更加空旷，偶尔飘过的那三三两两的身影好像鬼影，这样的场景与天气晴朗时的圣彼得广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拾起材料，她叹了口气，艰难地站起来。在米兰留学的时候，她去过大大小小超过10个这样的圆形广场了，本以为自己再见什么都会见怪不怪了。直到2月中旬，来到这里，这个罗马最大的巴洛克式风格的大广场，又再一次被震撼到了。每每站在这个椭圆形的广场中间，她都会感到一种油然而生的博爱的感觉，她曾想：这也许是因为左右两边被那些坚实的大理石柱形成的走廊环抱的缘故吧！石柱就像4人一列的队伍，排列在广场两边。从前，她对它们还一无所知，仅仅一个多月，她知道这里共有284根圆柱和88根方柱，它们每一根柱高都是18米，组合成四排，形成三个走廊。她还挖掘了朝广场那一侧的柱顶上面，那一尊尊大理石柱雕像背后的故事。刚来时，她看这些神态各异的天主教会历史上的圣男圣女，仿佛看到了天堂里，圣雄争辩的热闹场景。这些天，尤其是今天，他们变成了地狱里面的牛鬼蛇神，望着她、嘲笑她。近处，那座由罗马皇帝卡里古拉为装饰皇宫旁边的圆形广场而打造的石碑，从埃及运来，矗立在广场中央显得突兀，铜狮之间镶嵌着雄鹰略显恐怖，似乎要向她扑过来。她呆呆地看着广场两侧那两座造型考究的喷泉：泉水从中间向上喷射，下分两层，上层呈蘑菇状，水柱落下，从四周形成水帘；下层呈钵状，承接泉水成细流外溢，潺潺有声。阴雨天的灰暗仿佛让世界都没了色彩，但是，依然掩饰不了这座广场的华丽、夸张。

         最近一段时间，她几乎每隔两天都要到圣彼得堡大教堂去一次，踩着高跟，穿着严谨、端庄、朴素。眼看着日子一天天临近，事情毫无进展，她不知道该怎样再去推动，也许该思考其他的出路。也许，她应该打电话回中国，告诉老板事情没有指望了。她想回家了，回家躺在自己温暖的被窝里，什么也不想，白天睡到自然醒，等老妈叫她吃饭。清晨，也许她还没走出房门，一股诱人的香味飘进来，一碗热腾腾、香喷喷的酸汤面被亲爱的妈妈端了进来......想到这里，嘴里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她鼻子一酸，她哭了，热腾腾的泪水从冰冷的小脸上滚了下来，砸在冷冰冰的小手上。这个倔强的女孩，独自一人在意大利生活四年多，病了痛了，甚至在公寓跟室友吵架都从没有哭过鼻子。这一次，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她没有自我暗示，放任自己去释放这一个多月以来积压在内心的委屈。这天气，反正也不会有人看见。好不容易，走到广场的入口，她不忘抬起头，望着那两个身着黄红蓝三色条纹古代骑士服装的瑞士守卫兵微微一笑，突然，心情好了许多。

        现在，她最想做的事情：冲进那家她最近常去的咖啡厅，那也是离广场最近的一家。2月，天气好的时候，她喜欢坐在外面，点一杯拿铁，或者卡布奇洛，坐在靠外面的那张太阳伞桌下面，观察着从广场里面进进出出的人们，最重要的是留意跟大教堂有关的人，瑞士守卫、教廷里穿着教服的人、一些西装革履的人。她常常早到晚离，坐在那儿就是一整天。通过观察，她已经收集了相当一部分资料了。

        “请给我一杯非常热的牛奶，还要一杯卡布奇洛，谢谢！” 她收起太阳伞，小跑着到了咖啡店门口，一边推开咖啡厅的玻璃门，一边大声地喊着。走进别致的咖啡店里，温暖的气息像一张巨大的棉被紧紧裹住了她。室内外的温差让玻璃橱窗起了一层薄雾，浓郁的咖啡馨香萦绕在周围。现在，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了，她迫不及待地想要驱走寒意，太冷了！现在，可不能感冒啊！

       “嗨！你好！你淋湿了，会感冒的。你做这边来吧，我为你把空调的暖气开大一点儿。”热心肠的意大利小哥从暖黄的灯光中走了过来，用手指着靠近吧台的那张桌子关切地说道。然后，往厨房边的操控室跑，并示意吧台的咖啡师快给她倒一杯热水。

        眼泪一下从眼眶中滚了出来，她始料未及，望着小哥的背影，她咬咬牙心想：左一一，你要争气，这个时候不是动不动就哭鼻子的时候。这时候，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头顶吹来了一股暖风，咖啡师也把热水喝热牛奶给她端了过来。

        那个，面容和善的小哥从控制间出来，往左一一这边走来，手上还拿着一件黑色羽绒服。“小姐，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先把我的外套穿上捂一会。”

        她赶紧站起来，瞪着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眼前的青年感激地说：“太谢谢你了！”

       “没有关系，在外面要好好照顾自己。不然，你的父母要担心你了。”

       “谢谢，真的谢谢你！”

        身在异国他乡，面对一个可望而不可及的目标，左一一茫然四顾，不知何去何从。她决定：先喝完这杯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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