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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来了

2019-05-05  本文已影响48人  西小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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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尘不染的黑色桌面上放着一只黄色的铅笔,笔尖只可能是我拿刻刀手削,每一下力道和旋转的角度都必须要精确到几乎肉眼看不到的程度,用我手里画满刻度的量角器比对着左眼眼球的中心位置进行测量,高一点重削,低一点重削。

  这次很尖,我很满意。

  我把量角器也放在了桌子上,可能稍微用了点力,铅笔滚动了一下。我小心翼翼地捏着早就准备好的尺子,把铅笔重新归位,距离左边桌沿46厘米,距离右边桌沿74厘米,上下对称,完美的黄金分割。

  妈的。

  量角器动了。我又捏起手里的尺子,把量角器安静地放在反方向的位置,距离左边桌沿74厘米,距离右边桌沿46厘米,上下对称,完美的黄金分割。

  完美。

  我的工具摆好了。

  我趴低了身子,用我的左眼平视了一下整个桌面,铅笔和量角器完美地贴合着,没有一丝缝隙。我笑了,努力紧闭着牙齿,并提拉着我的嘴角和桌角保持水平。

  不能再墨迹了,快来了。

  我调整了一下椅子,两个扶手正对着我准备好的黄色皮质沙发,而那个沙发就放在那张油画的正下方。

  最后的晚餐。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副画,我花了三天把它悬挂起来,左右测量了它的离墙距离,并不断调整着水平高度,终于在一个阳光极为刺眼的正午用我的食指轻轻一推,把画面的耶稣置在了整个墙面的中心。我还能感觉到那刺眼的阳光一瞬间好像是穿透了屋顶直接打在了我的头顶正中心,那是一种召唤,像一条散着光的蛇,爬满了我的脸,并挤满了我笑起来的每一寸褶皱。

  有人敲门。

  医生来了。

  我起身开了门,打量了一下他,是一个腋下夹着棕色公文包的中年男人,暗黄色的头发虽然精心雕琢过,但是微微卷曲还是会耷拉在额头上,像几条恶心的虫。尤其是他左眼角那颗痦子,让我很难受,偏偏就不在眼眉的中心,也不在整个面部的黄金分割点。

  “请进。”

  “哦,好的。”

  我关上了门,觉得不舒服,又打开确认了一下,又关上了。

  他同样打量着我客厅的摆设,只有一个沙发和一张桌子椅子,在长方形空间的两端,像是审犯人的隔间,我看出了他的疑虑。

  “地毯,波西米亚,昨天刚弄好的。”

  “哦,很干净。”

  “谢谢,沙发,请坐。”

  我指着那张油画下的黄色沙发,他很听话地走了过去把公文包放在了地上,并拿出了准备好的文件夹,和一支笔。

  “多久了?”他看着我一尘不染的摆设,并用手摸了摸沙发,也是一点灰也没有。

  “从小吧。”

  “一直都是这样吗?”他指了指我的桌子和他背后的油画。

  “从来都是。”

  “很累吧。”他在本子上写着什么。

  我没说话,他翘起了二郎腿,屁股向左一扭,坐歪了身子。

  他的头偏了,我皱起了眉。

  “也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能治好。”他又从包里掏出了一本书,翻了起来找着什么,“有很多案例,最后都好了。”

  “是吗?”

  “很干净,东西摆放整齐,这都很好。”他低着头继续写着什么,“累就歇歇。”

  累?

  我眉头皱的更紧了,我一遍遍摆放的油画,铅笔和量角器,我累吗?我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指甲都磨出了血迹,才想起来我昨天摆放好的地毯花了我一周时间,不断的在整个房间里调整着位置,又改变着位置,该死,我看不清地毯的全貌,我累吗?

  看着我面前的这个中年男人随意翘起腿,还在上下不规律的摆动着,西装裤腿的褶缝窘成了一个团,露出了灰色的袜子,竟然没有拉平,反折在脚踝上,藏在鞋头的袜子肯定还会有一个破洞露着恶心的脚趾。

  手里的钢笔尖漏着多余的墨汁还会蹭到他的指头上,然后拿那根指头又去捋起自己垂到那颗痦子的头发,还会不经意地挠一下那个痦子,然后抬起头看着我,带着自信又坚毅的目光。

  所有的空气都被他的不平衡搅乱了。

  “你的小时候,或者说说你的家庭吧。”

  “别动。”

  我拿起了桌子上的量角器,放在了我的左眼球的中心点上,透过去看着他的头,确实歪了。

  “向左一点。”

  他愣了一下配合着我,我又拿起了那支削得溜尖的铅笔,站起身来走向了他。

  “向右一点。”

  他回着头看了看那张油画,很是疑惑。

  “你这是?”

  “看到后面的耶稣了吗?”

  “看到了啊。”

  “为什么不对准呢?”

  我走到了他的面前,他的头在我眼前的那个量角器里一直晃,把我心底的平静搅得全是波澜,我感觉屋子里全是灰尘,甚至不敢呼吸,一口气整个墙壁都会碎掉,落下完全无法收拾的废墟。墙上的油画开始动起来,每一个人都活了,变得暴躁不安,嘴里念着乱七八糟的词,把目光全部投向了那个中年男人的头,连中心点的圣光也开始抗拒,因为偏了位置。

  “为什么不对准呢?”

  我拿铅笔尖直接插向了他的头,不,是额头的中心点,对的,是中心点。红色的液体开始往外冒,喷了几秒就停了。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瘫倒在了沙发上,一动不动,这会估计脑子里已经全是铅笔末了。

  妈的。

  弄脏了我的沙发和地毯。

  我扶正了他的身子,用手指拨开了他没有挣扎就紧闭的眼睛,彷佛还有一丝精神。然后摆了摆他的位置,退后了几步,拿起量角器比对着我左眼中心的位置测量着他的头,我的铅笔,和那张油画。

  妈的。

  还是歪。

  我走向了电话机,翻看着黄色的电话薄。

  “喂,我有强迫症,我需要一个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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