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上所有的日落
全世界大概有千千万万种好看的日落,或瑰丽或璀璨或染红半边天。
我见过最好看的夕阳是映在你眼里的那最后一抹余晖 ,而后它点燃了浩瀚星河。
我在那一刻突然了然为什么周幽王会烽火戏诸侯。
第一章
陈落是被噩梦惊醒的。梦里是世 界 末 日,地球一片狼藉,恐龙和钢铁侠战在天边,诺亚方舟已经升起了巨大的白帆,准备带走世界的最后的文明,陈落站在诺亚方舟100米的登入口,一动不动。理智告诉他必须趁收起踏板之前一口气跑过去,他看到面无表情的特警已经在做最后的航行检查,这是地球上最后一艘诺亚方舟。
可是,和所有梦魇一样,他动不了也喊不出声,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没来得及带走,还有一些告别的话还没说出口,甚至在破败城市的残影里,还隐约有个穿白衬衣的的少年正在睁大双眼言笑晏晏的凝视着他。
陈落猛的睁开眼睛,感到背后汗水浸湿了睡衣,可是他还是一动不动,缓了很久,才开始大口呼吸,慢慢摸出枕头下面的电话,看到时间凌晨4点。已经周一了,7点就要起来整理10点开会的资料,翻了个身,脑子开始理明天最后需要确认的方案顺序,陈落没去想刻意把注意力转到工作上面,到底是早就过了深究噩梦的年纪,还是噩梦代表了我们内心深处的恐惧不敢去探寻。
可是,陈落并不害怕世 界 末 日。
9点整,陈落最后确认待会开会需要的内容,项目经理刘野走过来看看陈落,又走开,走了两步,倒退回来,“喂,陈落,你昨晚干嘛去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油尽灯枯了?”
“艹,你能不能盼我点好!你就盼我死了好继承我所有的视频软件会员吗?”陈落一边快速的敲着键盘,一边骂骂咧咧“我昨天4点就醒了,醒了就在想今天的方案,到天亮都没有合眼,刘野同志,请你务必马上把我的加薪申请审批以后送上去!”
“呦,可把你能耐的,你要不再叉会腰,我跟你说,今早大老板给我打电话,说今天华盛地产的新任副总今天亲自过来听我们的方案,这个方案我们整个公司忙了三个月,能不能搭上华盛这条线,看今天了。听说今天的来的这个副总,是上周才空降的,之前那个跟我们对接的张副总,直接被发配到肯尼亚去了。新任副总什么爱好,是男是女,什么口味我们可是一点都不知道。你现在这个纵 欲 过 度的鬼样子,能不能行?不然资料给我,我去讲?”刘野顺手拿起陈落桌上的茶杯,把里面的茶水豪饮一大半,罢了咂咂嘴“这什么茶,怎么还是冷的?”
“哦,你喝的这个是上周五的茶……”说完陈落把正准备喝完剩下一半茶的刘野转了一个方向,看着他喷了漫天的水雾,抽一张面纸递给他,说“方案是我 一手做的,如果到时候有什么细节问题,我怕答你不上来,还是我来吧,你放心,我拼最后一口气,也会把今天的方案讲完,然后注销所有的视频软件账号,把你带去白帝城。”
“白帝城?什么鬼东西?”刘野疑惑的看着陈落突然上翘的眼梢,有种不好的预感,虽然一脸疲惫的陈落看上去颜值稍微打了那么一点折扣,但是大桃花眼还是很招人,他每次眼角上翘到这个弧度,睫毛快盖着下眼脸的时候,都是憋着一肚子坏水的时候。
果然,陈落眨眨眼睛,无辜的说”托孤啊!白帝城托孤!你这就是典型的吃了没有文化的亏。”
看着刘野端着一脸朕懒得跟你这种刁民多废话一句的表情离开,陈落笑容慢慢收了起来。心里嘀咕起来,“新的的副总,空降的,不会是哪个傻 逼二世祖吧,能不能听懂我说的东西,我要不换几个解简单的图?”
陈落在会议室讲了很久,虽然他有意拖着进度,但是快一个半小时了,就算讲话速度慢放*3,方案也讲到了尾声,二世祖副总都还没来。华盛的人一来就让他直接开始讲方案,说副总让我们先开始不用等他,他处理点事情稍后就到。这种不靠谱的人,靠祖宗荫蔽的二世祖,世风日下,道德 沦丧,让陈落的牙齿隐隐作痛,方案通过了后期合作的话,跟这种人,会不会搞砸公司的招牌,陈落正暗戳戳的忧国忧民着,会议室的门突然就推开了,一声特别好听的男声说着“抱歉了,久等了,请继续”的时候,陈落的胃开始抽痛了,痛的痉挛,痛的抬不起头,痛的心脏也被胃牵连得开始停了半拍。
这声音,好像是从16岁的那年夏天传来的,“你就是高一三班的陈落是吗?我叫奚日,不是过去那个昔日,是大禹治水奚仲造车的那个奚,后羿射的那个日。”从时光深处传来的声音,也会随着时光变得成熟一些吗?
大家纷纷抬头看到迟到的副总落座后,发现上面开始口若悬河讲方案的眉眼特别好看的年轻人好像停顿了太久,不由得投去疑惑的眼神。注意到大家眼神的陈落处梦初醒,掐了掐自己手掌心,强迫自己回过神来,抬起头,直视刚坐进来的副总,挽起笑容, 两个梨涡让人想起刚刚走进大学校园,对未来充满期待的新生,生机勃勃又朦朦懵懂的少年,“好的,那我再把我们公司针对时代华盛高端城市公寓的广告方案做一次简单阐述……”
副总跟陈落开始想的,抓了鸡窝头,可能还穿着夏威夷花衬衫带着大金链的傻逼二世祖形象差的不是一点半点,二世祖穿着一身虽然看不出品牌但是看上去就很贵的暗纹灰色西装,西装的裁剪把身上的所有男性该炫耀的部分都很好的炫耀出来了。坐下来也是整个会议室最高的那一个,皮肤是像故意晒深几个度的让五官显得更为冷峻立体的颜色。挺直的鼻子上架着一副特别像斯文败类的金框眼镜。眼眸是黑色发亮的颜色,不说话的时候,盯着你看的时候显得很冷,可是一旦眼睛里面先漾开笑意,顷刻化解了所有人对他会很高冷严肃苛责的先入为主的,脸部本来略有些冷俊的轮廓都柔和了下来,眼里荡漾着是初春刚融雪是,湖面一圈又一圈的暖意。
他温柔的笑了笑,声线比陈落记忆中低了一些,透过金框眼镜,一眼望进陈落的浅褐色瞳孔里,低声说“陈落,好久不见。你不用重复前面讲的,直接安排签约吧。”
第二章
一直到华盛的一行人签约完离开,陈落都处于恍惚状态。最初华盛有意对外承包新盘广告的时候,就让人很费解。华盛作为目前国内首屈一指的地产公司,本来就有专业的广告团队,根本没必要对外招标,可是如果是他的意思,已经8年没有联系的他,这是什么意思呢?而且华盛的招标是三个月之前通知的,他不是上周才空降的么?难道是自己想多了,可是这个人,怎们可以云淡风清的装做什么都没有的样子。整个公司都洋溢着竞标成功的喜悦中,可是陈落这个最大的功臣确毫不自知,一脸的苦恼的样子。
“喂,陈落!跟你说话你听见了么?”刘野推了推走神不知道走到哪里去的陈落。
“啊,你说什么?”
“今天晚上庆功宴啊!下班一起过去啊!”
“我今天有点不舒服,你们去吧,我想回家去休息一下。”
“搞什么鬼,不行,不是本次的主策划,必须去!不舒服,就是酒喝太少了!憋坏了!”
。。。。。
走出公司,看到盛夏6点外面依然明晃晃的太阳,从空调房走出来,顿时一股热浪扑面而来,陈落只觉得一阵眩晕。这,太像梦了。像我做的千千万万个关于后来的我们的梦中的一个。
包厢里面大家已经喝到放浪形骸,刘野已经在旋转跳跃了。陈落摇摇头走出来,可能昨天的噩梦出的一声身汗让他有点着凉,喝的酒也有点上头,整个人已经有点摇摇晃晃了了,其实除了工作需要,陈落基本已经不喝酒了,每次喝到7分他会哭,像个傻 逼一样委屈的抽抽嗒嗒的,自从在朋友手机里看到自己喝醉酒的傻样儿,就算工作需要,他也不会喝到7分了。因为这样实在是太蠢了。
走到走廊,逆光深处的人影不由得让陈落脚步一滞,他不知道应该是退回包厢还是继续若无其事的走,要打招呼么?你也在这里?他曾幻想过无数个他们重逢的画面,唯独没想过是这样的场景。奚日站在逆光里,穿了一件裁剪笔挺的白衬衣,袖口挽到手肘,连褶皱都像经过精确计算的挽到恰到好处,他可能比之前又高了一些,黑色的短发,显得特别干净利落。
“陈落。”可能是看出了来人的踟蹰,逆光深处的人叫住了准备逃跑的人。
“啊,哈哈哈。这么巧啊。副总也在这里吃饭么。”
“不是,我是故意在这里等你的,我有话跟你说。”说这奚日往陈落走了来。有的人,天生就像活在镁光灯下,世界的镜头和灯光都追着这样的人走,每走一步,陈落都不由的想往后退。
“我回来了,陈落。我终于回来了。”奚日透过金框眼镜,死死的盯着陈落的眼睛,想了太久的人,想了太多重逢应该说的话,可是说出口,只有这喃喃的几句。八年了,陈落除了身板比之前还瘦了一些,没有一点变化。头发,眼睛,鼻梁,嘴唇,都跟过去慢慢的重叠在一起,他那个背着双肩包,总是跟在他身边扬起好看的梨涡笑的少年,他的少年。
“嗯,我知道了。”一说出口,陈落就想抽自己,说的什么傻话,不是说好这辈子有机会再见的时候,先冲上去给他两个大嘴巴,然后趾高气昂的从他面前扬长而去吗?我知道了是什么傻话,草,你可真争气。
“你喝了很多吗?我先送你回去。有些事,等你清醒的时候,我再跟你说吧……。”奚落看到陈落喝了太多酒,脸蛋泛起不正常的潮红,本来就很勾人的桃花眼,满满的都是酒气,本来今天刻意过来有很多话要说的,可是没想到陈落会喝这么多。话还没说完,已经看到对方眼里的水汽已经越来多,直到承受不了重力,一颗一颗顺着透红的脸蛋往下掉,嘴巴一开始还抿的紧紧的,后来干脆哭出了声,边哭边抽噎着说:“你是人渣吗……你,你,是谁啊,你凭什么这种姿态出现在我面前?8年前,8年前你干什么去了,死了吗?不是洛杉矶去了么?干嘛还要回来?消失的人……人,就应该彻底消失掉!你现在若无其事的样子是什么意思!我是傻逼就应该被你骗么!就你有苦衷,你觉得你说了你的苦衷,我就应该原谅你么,不,不,永远不可能。”
奚日一直觉得自己可以忍耐很多事情,可以撑过很多事情,可是此刻看到陈落的眼泪,像是有人直接拿刀子戳中了软肋,刀刀中要害,刀刀还不见血,他想过他会哭,会不原谅他。可是真的看到这些,听到这些。他只觉得自己没有用,他还是伤害了他, 用他以为为陈落的好的方式,就像当初他爸打着为了他好的旗帜,把他送出国一样。他做了一样让人恶心的事情,一厢情愿的做了他以为的英雄,还被自己感动。
“嗯,不原谅。我也没办法原谅自己,我先送你回去好不好,你要是不想看到我,以后我不出现就是了,你别哭了好吗?你知道我真的舍不得你哭。”奚日拉着已经泣不成声,站不稳的陈落往外走,然后从陈落兜里掏出手机,想从他的外卖软件找到陈落的家在哪里,试着输入了陈落的生日,可是密码不对。输入了自己的生日,密码也不对。奚日想了想,输入了“08.09.01”手机解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