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风情抄 第1篇 岳东来
楔子
白雪皑皑,大地披上了银装,放眼望去,天地辽阔,群峰苍茫,站在面前的是一群粗俗野蛮,尚未开化的女真蛮子,脸上挂着迎接远方客人的笑容。
几年后,手持长枪扑向金兵的岳东来想起这一幕,不禁感叹,世事如水,人生无常。
第1篇 岳东来
后周显德七年,时任殿前都点检的赵匡胤陈桥兵变,皇袍加身建立大宋,史称宋太祖。
宋太祖沿五代旧制,设开封府为东京。大中祥符七年,宋真宗建应天府为南京。庆历二年,宋仁宗建大名府为北京,后又设河南府为西京。
故天下有“大宋四京”之说,而四京之中,最为繁华热闹的便是东京。
东京古称“汴州”,地处中原腹地,居黄河之滨,有“八荒争凑,万国咸通,集四海之珍奇,会寰宇之异味。”的美誉,是整个宋朝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乃四京之首,为大宋王朝的都城。
此时是宣和元年元月初九,夜里大雪,飘落的雪花将整个东京城点缀得犹如琼楼玉宇,又好似天上人间。
大雪过后,虽无宵禁之律,寻常百姓也大都已关门闭户,上床歇息。
天地间万籁俱寂,让人感觉整个东京城似乎在这白茫茫的世界里沉睡了一般。
这是东京城内一个普通的小院子,鹅毛般地大雪覆盖了整个院落,就连院子里两棵青松都已披上了白衣,远远望去,像两个挺拔的雪人。与别处不同的是,院内仍亮着星点烛火,微微的烛火在这寂静的雪夜里反而显得敞亮,犹如无垠大海中的灯塔一般,让人感到心安。
“少年观雪矾楼上,佳人红霓裳。壮年观雪歧路旁,孤桥老树,昏鸦鸣冬风。
而今观雪屋檐下,鬓已点点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台前,花落到天明。”
男子的声音在这安静的世界里响起,气息浑厚,直上九霄,好似虎啸,又如龙吟。
“龙卫军”棍棒教头岳东来身领一件白色团花长袍,腰系一条墨黑衣带,穿着束腿练武长裤,举着筷子,轻轻敲打放在桌前的白色瓷碗,大声地念着自己昨日刚填好的新词。
“龙卫军”是大宋禁军上四军之一。
太祖赵匡胤立国之初,循后周旧制,分设殿前司、侍卫马军司和侍卫步军司,并称三衙,统辖全国八十万禁军。至太宗赵光义时,将禁军改了名号,其中捧日军、天武军、龙卫军和神卫军乃是禁军中的上军,统称上四军。能进这上四军的将士,都是宋朝军队中的精英,而能在这上四军中当教头的,不敢说个个身怀绝技,称一句武艺高强倒也不会言过其实。
岳东来是八十万禁军周总教头的师弟,为人有些懒散,但却是练武的奇才,在龙卫军中受到的评价是武艺高超,性格风趣。与其他禁军教头颇为不同的是,他喜好风雅,在诗词方面有一定的造诣,经常与文人骚客一起舞文弄墨,结交了一群朝堂的底层文官。
白色瓷碗的前面放着一口热气腾腾的火锅,火锅旁放着七八碟汝窑瓷盘,青玉色的瓷盘上盛着切成薄片的野兔肉,山羊肉、肥牛肉以及茭白、莼菜、萝卜、野菇菌和李子、樱桃、西京雪梨、乌梅等时令果蔬,看起来色香味俱全,令人垂涎欲滴。
岳东来望着火锅内红白相隔扑扑作响的热汤,笑着对院子里演武的少年大声道:“阿飞,你快练完那八八六十四路少林伏魔棍法,然后过来吃火锅,这可是你苏姐让樊楼最好的厨子做的鸳鸯锅,味道极佳,若不是你苏姐特别交代,咱们今日还真吃不到这东京城里刚刚兴起的火锅菜式。”
院中被唤做阿飞的少年约摸十七八岁,卧蚕眉,悬胆鼻,一双星目英气十足。他与岳东来一样,大冬天的只穿一件白色团花长袍和练武束腿长裤,不同的是腰间系了一条玉锦青色龟背带。只见他双手握着一根盘龙棍,对着岳东来点了点头,也不搭话,含胸拔背,舒项收颏,起了个“开天势”,突然间一跃而起,在院中练起伏魔棍法。
这少林伏魔棍法源自达摩祖师。
相传达摩祖师于嵩山西麓五乳峰的一孔天然石洞中面壁十年,为的是苦心练魔,明心见性。面壁之初,达摩心中神魔交替,为了遏制心中邪念,于脑海中创出了这八八六十四路伏魔棍法,不仅可伏心中之魔,更可杀人间之恶。
这伏魔棍法专为伏魔除恶而来,是达摩七十二绝技中最为刚猛的武艺,寻常人一般难以习练,就算是少林寺中的武僧,练这棍法也要二三十年方有大成。
但这唤作阿飞的少年天生勇猛,骨骼清奇,加之年纪轻轻就心思稳重,又曾得名师指点,于院中练起这伏魔棍法,行云流水,刚劲有力 ,不到一刻钟的时辰,已快将这六十四路棍法练完。
当他练到这棍法的最后一势——雷落之势时,岳东来喊了一声“横扫千军”,见这阿飞从空中挥棍而下,盘龙棍触地之时,借势转了一圈,盘龙棍在他手中如活了一样,势如破竹,气吞山河,感觉身边就算有千军万马也会让他这盘龙棍打散一般,棍势卷起的气劲将地上的雪花纷纷卷起,周身白茫茫一片,令人称奇。
“好!”岳东来望着阿飞练完这伏魔棍法的最后一招,轻轻地点了点头道:“日练夜练,你这伏魔棍法快有你师傅五成功力了,放好那盘龙棍,过来喝口热汤。”
阿飞将盘龙棍放到院旁的兵器架上,走到岳东来身旁,接过岳东来递过来的热汤,轻声道:“谢师叔。”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要吗叫我师兄,要吗叫我岳大哥,不要叫我师叔,会让人误会的?”岳东来没好气地说道。
“误会什么阿,师叔?”阿飞摸着后脑勺问道。
“误会什么,误会我年纪已经很大啦。你师傅年轻的时候就长得比较着急,做了这禁军总教头后,估计是日夜操劳的缘故,苍老的速度更是突飞猛进,现在用风烛残年来形容他也不为过。况且他名气又那么大,别人一听你叫我师叔,肯定都会以为我看着年轻,其实年纪也不小。你也知道,我到如今还没有娶媳妇,你可别害我讨不到娘子。”
“师叔,师傅不在,您这样编排他不好吧。他哪里有半点风烛残年的样子,去年神卫军里三个教头联手,在他手上也走不过十招,您当时不也在旁边大声叫好吗。”阿飞知道自己这师叔跟师傅感情极深,倒也不以为意,笑嘻嘻地说道。
“武功高归武功高,年纪老归年纪老,这是两码事。来,今天天气冷,喝口酒热热身。”岳东来拿起酒壶,给阿飞倒了杯酒。
“师叔,师傅常说,酒乃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练武之人,一定要戒酒戒色,武艺方能大成。这酒,我还是不喝了吧?”阿飞为难道。
“你今年几岁?”
“十七。”
“你师傅今年几岁?”
“六十七。”
“这不结啦,他六十七岁,什么酒没喝过,什么事没玩过,到了如今戒酒戒色是应该的。你今年才十七岁,什么世面都没见过,有什么好戒的,等你到了六十七,我肯定不会再叫你喝酒。来,干啦!”岳东来拿起酒杯,碰了阿飞面前的酒杯一下,一饮而尽。
“师叔,我敬您,干。”阿飞拿起酒杯,也是一饮而尽。
阿飞年轻人心性,过去跟着师傅不敢造次。半年前师傅远赴西北,将他托付于岳东来,这半年来他跟着岳东来,知道自己这师叔生性洒脱,为人最看不惯那些清规戒律,刚开始时不习惯,相处久了,反而觉得舒服。
“这就对了吗,我们年轻人喝酒,就该有年轻人的样子。来,这次用碗喝,我们先干三碗,喝完开始涮羊肉。”岳东来拿起酒壶,给自己和阿飞都倒了一碗。
阿飞见岳东来今日兴致这么高,端起酒碗道:“师叔,我先干为敬。”说完一口喝光。
岳东来哈哈大笑,也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后,岳东来将瓷盘中的羊肉放到锅中,涮了几下,放到阿飞碗中,大声道:“别叫师叔,叫哥。”
阿飞端起碗筷,吃了口羊肉,笑嘻嘻地说道:“哥,这羊肉真香阿,您到底什么时候娶苏姐阿?”
岳东来拍了阿飞后脑勺一下,笑道:“别乱说,你苏姐只能算是我的红颜知己,更何况她在樊楼里是名牌,想娶她的达官贵族多着呢,哪能轮得到我阿。”
“可我总觉得她好像对您有意思,隔三差五地让小玉给您送吃的来。”
“算啦,不聊这个话题啦,喝酒喝酒。”岳东来拿起酒碗,一饮而尽,心中暗道,不知今日大雪,她是否也有在饮酒。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