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你的时候
你走的那天,我没有去送你,一个人呆坐在沙发上唱着那首《依靠》,才知道“悲歌当哭”的滋味。
小时候,我是你的跟屁虫,我知道大多时候你都嫌我碍事,可我自有我的办法让你对我欲罢不能。
过年的时候跟着你去“抢鞭”,跟着你一起去外婆家拜年;下雪的时候跟着你和咱家的狗一起到田野里追野兔子,去小河里踏冰。
夏天里,你和小伙伴在河里游泳,我们岸上的小孩跟着笑啊跑啊,快乐在河边的树林里荡漾;你晚上去抓知鱼,我帮你提马灯,我们一起抓黄鳝,抓青蛙,赶鱼,偷萝卜……
和你一起搂猪草,一起背书,一起莫名其妙的挨父亲的揍,一起偷偷猫在菜地里钓鱼……
和你一起出生在一个贫穷而冷漠的家庭,身心疲惫、伤痕累累,贫贱夫妻百事哀,贫贱家庭何尝不是百事衰?
你曾经那么努力学习,你得的奖品本子上的一个个大红章至今还像一枚枚耀眼的勋章挂在我的记忆里,你得意的模样,仿佛还在眼前,你曾是我的骄傲。
你辍学的时候,我很不能理解,后来等我上了中学,才知道那种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实在有伤大雅,让人的自尊像划出天际的流星。
你后来去学了木工,三年的学徒,你两年就出了师,你迫不及待和你的师兄弟们奔向远方,希望通过努力改变贫穷的命运。
快过年时你回来了,你留着老长的头发,你的手上伤痕累累,你买了一个海鸥牌相机,带回了一千多块钱,那年你17岁。
在那时,一千多快真是一笔巨款,你像考试得了奖品一样在我面前炫耀,一张张崭新的十块铺在你的扁扁的木头箱子里,我那时并不知道:那都是你用汗水和鲜血换来的。
你给我承诺说要给我买一双钉子球鞋,要给我买新毛衣,你说要去买好多好吃的,让全家过一个富足年、快乐年。
可是,后来,却成了泡影,那些钱全部被父亲要了去,还不到一个星期,输了个精光,那一年的春节,是在希望之后的失望里度过的。
哥哥后来变得懒散了,抽上了烟,不愿意再出去赚钱,并染上了赌博的恶习,他能听硬币的声音分辨出正反,虽然我看到他在硬币的一面涂了胶水,我还是认为很神奇。
伯伯那时是镇里棉花采购站站长,你去上了班,每个月的工资却是全部交给父亲,听说你在那里谈了恋爱,后来因为在仓库里吸烟被开除,对象也泡了汤。
结婚后,你和嫂子一起外出,做木工、刷油漆,几年功夫儿女双全,盖起了小楼,好日子有了盼头。
大侄女出事后,你整个人变得焦虑不安,木里木头,赌博的瘾又开始抬头。
给你开了店,你却把店门关了去玩老虎机,;在物流企业给你谋了个小头目,你却玩忽职守,被人扫地出门。
有一段时间,你一会儿说贩龙虾,一会说做报废汽车生意,我居然真的信了,其实都是你编织的谎言,真相是你成天混迹于赌场不能自拔,交了一帮狐朋狗友。
后来欠了赌账还不上,就东躲西藏,大侄子因此受了刺激,恨极了你,到如今都没有原谅你。
没有霍金的命,你却得了霍金的病。带你去钓鱼,你摔在堤坡上自己无法爬起;去买菜,摔在菜场半个小时起不来,没人敢扶你。
人的命,天注定。其实不是这样的——有时候我们不想承认。我们同是不被祝福不被重视的挣扎在茫然无助的命运里的人。特别敏感,容易受伤,容易走入歧途。
我在想,是不是因为你的劳动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才让你变得那么自暴自弃,总想走捷径?
你曾经说,父母子女都不如兄弟,只有兄弟是相伴一生的人,可如今,讨厌的你去了哪里?
因为你的食言,我对你很生气,一年了,有几个人还记得你?我以后也只会在每年的这一天——想你。
想你的时候,抬头微笑,你知道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