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谈谈情,说说爱青春

那些青梅竹马的故事,多半与爱情无关

2020-05-04  本文已影响0人  北海道章鱼酥

献给每一个在我生命中戛然而止的人。

小满约我去校门口的乡村基吃饭,我说没钱,她说请客。

那时是冬天,不知为何那一年重庆特别冷,走进餐厅的时候我们的脸都冻得通红,我说小满,你的脸好红,是不是喜欢我害羞了,她翻了个白眼说你的脸也好红,那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乡村基里好多和我们穿着同样校服的学生,我对着面前的炸鸡排大快朵颐,听着小满眼泪汪汪地讲述她和隔壁班的那个漂亮男孩的故事。

吃饱喝足,我用手擦擦油光光的嘴巴说,情书是你递的,生日礼物只有你在买,看电影他也和她们班花出去看,你这恋爱谈得太没尊严,不如省点钱多请我吃几顿饭。

然后我从书包里掏出揉的皱巴巴的数学试卷,“帮我签个字吧姐,我可不想回家挨揍。”小满眯着眼睛看我,哭笑不得又无可奈何,半晌,才气鼓鼓地扯过我那张96分的试卷,龙飞凤舞地写上了我爸的名字。我笑嘻嘻地拿回试卷,一边对她说,分手吧,人家又帅成绩又好,你就是送他的巧克力是进口的他才和你在一起的。

走出餐厅天几乎黑了,晚自习还有二十分钟,我陪她在操场上转圈圈。

校园里的黄桷树是夏天种下的,也只会在夏天落叶,它们在南方的冬夜里生长得郁郁葱葱,不时有小指头大小的种子落下来,经过一株刚种半年的小树时我叫她看天空有飞机,她乖巧地抬起头,我用力地踢了一脚树干,像下雨一样,种子哗啦啦地落了下来,砸在她的脸上,她在我身后大叫一声,“李源,你混蛋!”而我早已跑开了,她呜呜地哭了起来,我没注意,因为上课铃已经响了。

那年我们初二,在城里有名的重点中学读书,她是考上的,我是爸妈低头哈腰四处求人又交了一大笔赞助费才读上的,阴差阳错竟然分到了同一个班。

中学的第二个秋天,我们站在食堂门口顶着夏天的余光,她说那个她送情书的男生同意和她在一起了时,我正把一根棒冰掰成两半,准备分给她半支。

听她说完我赶紧把棒冰一边舔了一大口,冰的舌头疼。我说成,那这棒冰不能给你吃了,人家要误会,她像个大人一样摇摇头,说我是幼稚鬼。

我没理她,一边一口地舔着冰棍往教室走。

小学时,小满和我当了四年同桌,四年我每天都会送这个胖乎乎的女孩儿回家,倒不是因为喜欢她,而是跟着她回家我可以坐一次电梯。

我们家隔了一条马路,我住老房子,每天要走五层昏暗的楼梯;她住新小区,每天乘坐干净又明亮电梯上十二楼,那时候每次生日家里人问我要什么礼物时,我都说想要一台小满家的电梯。

不知道为什么,我爸妈总是很喜欢小满,每次都给我双份的零花钱,让我给小满也买一根冰棍或者买一包辣条。

后来长大我才知道,他们这么做并不完全是因为喜欢胖乎乎的小满,而是因为小满的父亲是我老爸部门的部长。

小学时代,小满一直是班长,成绩好又遵守纪律,老师让她坐在我旁边,管着我,她也很尽责,我的漫画书和玩具被她没收了好多。

后来我学聪明了,把漫画书隔期的往学校带。

有一天她终于忍不住问我中间那期怎么没了,我狡猾地笑了,我说你把你没收的那些书还给我,我就借你看中间的那期。

我们的革命友谊至此才正式开始。

那时候,每天放学回家我都会小跑着奔向小满的小区,然后早早按下电梯,上升的铁盒子在减速的时候给人失重的快感,我闭上眼睛张开双臂,假装自己会飞,她总会骂我,说我是个幼稚鬼,过了很久以后我才开始反驳她,我说人类追求飞翔的过程也是探索真理的过程,从地球到太空,我们才渐渐意识到自身的渺小宇宙的广阔与伟大,我在七岁那年就在你家的电梯里参透了这样高深的道理,而你呢,只知道让我把冰棍分你一半。

说完我看她,她笑得花枝乱颤,然后我打了个哆嗦,不知为何我居然把“花枝乱颤”这样妖娆的词语用在了她的身上,我有点被自己吓到了,没理她向前快速走开,她在后面一边笑一边大声问“源源你要喝什么。”

“零度。”我大声回答。

所有饮料里我一向都只喜欢冰镇的零度可乐。

我和小满有很多合影,从初三毕业的时候开始,按年份分布在她的微博,QQ空间,朋友圈里。

初三毕业的时候我们那个自然卷的班主任哭了,他说舍不得我们,虽然三年又三年送走很多人,但他总是舍不得。

小满也哭了,那时候她还喜欢着那个隔壁班的漂亮男生,她泪汪汪的扯着我的手臂叫我合影,她说也不知道我们以后会去哪里读高中,她会想我的,于是她掏出那年最流行的LG翻盖手机,粉红色的,留下了我俩的第一张自拍照。

其实那天我很着急,想早点放学回家看《军火女王》第一季的最终集。

小满一语成谶,高一入学的第一天,我们又重新成为了同桌。

那时候她在数学上的白痴属性终于开始吞噬她一直以来的优秀学生人设了,经常她会花上一整节晚自习解一道并不复杂的题目,我说不会你就问哥哥我啊,于是她把题目丢给我,有气无力的说,你讲呗。

我贱兮兮地笑了,非常认真地告诉她我也不会。

那时的我不爱学习,胡乱扒拉完老师布置的作业以后就侧着头看小满写作业,她喜欢侧着头看书写字,刘海有些零乱的垂在额头一侧,她的眼镜买大了,一直从鼻梁上往下滑,我太无聊了,伸手帮她把眼镜扶正,我说我看着难受,她说她也没让我看啊。

她是个很认真的人,笔记本上大概有四种颜色,一道数学题会缠着老师问出所有的解法。高中三年我无数次在考试前翻看她的笔记本,那些娟秀的色彩斑斓的文字在我并不好使的脑袋里形成了某种力场,让我竟然可以有条理地整理各种知识脉络与重点,那些彩色的几何线条从她的笔记本上一直衍生到我的记忆深处。

我很感谢她,但总是把本子扔给她然后说一句记些流水账,浪费时间,诸如此类的丧气话。

她捏紧拳头,眼睛瞪得像两颗铜铃,咬牙切齿的说:“李源儿,你真嘴臭。”

诚如小满所说,十六七岁的我是个嘴很臭的人,她越是帮我,我越是不领情。她越是对我好,我越是喜欢说风凉话。

学校离家很近,那时候她开始决心减肥,每天晚上绕着操场跑五圈,我百无聊赖地蹲在主席台边上等她跑完回家,看她微胖的身躯艰难地一次又一次路过我面前,然后和汗流浃背的她一起往家里走。

当然那时候我已经不再执着于电梯了,我们在马路牙子上告别,一人往左一人往右。她总是背着装了很多资料的重重的书包,我总是空着手。

跑了大概一学期,小满真的瘦下来了,她也收到了人生中第一封情书,送信的是班里的数学学霸,黑瘦,但是很精神也很温柔。

她没给我看情书内容,她说她超级感动,但现在首要任务是学习,不应该想那些儿女情长的事。

说了这句话一周以后,她就找各种理由调到和那个男生同桌了,我气呼呼地说你重色轻友,她吐吐舌头说下次请我吃饭。

她没有跑步了,也不再跟我一起回家了,有时候晚自习放学我也会在路上看到他们手牵着手很慢很慢地往马路的那一头走过去。

马路两边是银杏树,在南方有些水土不服地持续性落叶,我踩着落叶回家一边踩一边数叶子,也突然会蹦出一个念头:我是有多少年没有坐过小满家的电梯了啊?

在她和数学学霸出双入对的同时,我也偷偷喜欢上文科班一个文静娇小的女生,每天下课我都站在走廊上扶着栏杆看远处,其实是在等她走出教室去卫生间时,从我身边经过。

心里幻想着她捧着一大沓资料雪花般在我身边散开,我蹲下身帮她捡起来,抬头的时候四目相对目光温柔如水。

幻想当然没有成真,小满也和男友分手了。

暑假来临,重庆的夏天持续着四十度的崩溃气候,蝉一直叫,父母在家里吵架,接着冷战,我偷偷溜出家门,口干舌燥地坐在楼下的长椅上,银杏树营养不良,不能很好地遮挡日光,我眯着眼睛戴着耳机。

耳机里播放的是李宗盛的《山丘》:

也许我们从未成熟

还没能晓得

就快要老了

我就要哭出来,突然感觉脖子好冰,回头看是小满,她递给我一瓶冰得特别好的零度可乐。

我好像在做梦,梦里我在翻越山丘,结果刚爬到山顶没站稳又滚下去了,滚了好久好久才停下来,然后我一睁眼,她就出现了。

小满又约我吃饭。

重庆的夏天,大学女生们青春靓丽穿着清凉,那阵子流行jk制服,我目不转睛地盯着来往的短裙下粉白纤细的大腿我的肩膀突然一阵剧痛,小满用一瓶很冰的零度可乐用力地击打我。

那时候我们大三,阴差阳错,高考超常发挥的我又和她进了城北这所还不错的工科大学,当然,高三毕业的时候我们都喝了不少,抱头痛哭,一边说不管去哪儿一定要保持联系,结果又在大学里遇到,甚至加入了同一个社团。

大学第一年我们整天鬼混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在高数课打瞌睡,一起拉上各自的室友一起聚会喝酒,我们管这叫资源共享,我给她分享身边的优质男生,她向我介绍认识的漂亮妹妹,大半年过去,我的室友和她的闺蜜成为了恋人,在我们身上还是无事发生。

备受打击的我们又恢复了二人行动组,我们都很喜欢看电影,也总爱买情侣座的票,因为又便宜又宽敞,我们一起看了很多烂片,在广场上的几个电影院的情侣座位靠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地嘴臭,爆米花和可乐的气味在我们大学起始的时间里一直扩散蔓延。

北门外那家餐厅的香辣土豆片和红烧肉我们都很爱吃,一起在里面消磨了不少时光。

小满烫了发,卷曲的长发在傍晚的阳光下泛金色。她给我夹了一块红烧肉,说她恋爱了,恋爱对象是她在美国交换时认识的一个中国学长,那个学长我在她朋友圈看过,胖乎乎的,长得有点着急,但从他的眼睛里看得出来,他很温柔也很爱小满。

我喝了口可乐说,“我知道你有感情生活了,但你不说他是学长我还以为你是被哪个海外企业家大叔包养了。”

她把才擦了嘴的餐巾纸丢到我身上,像多年以来一样咬牙切齿地骂:“李源儿,你这臭嘴就是不消停。”

那天我们在餐厅一直坐到天色完全暗下来,从柏拉图聊到弗洛伊德,探讨爱情到底是理性的还是肉欲的,其实我们什么都不懂,只是读了几本没读懂的书故弄玄虚而已。走出餐厅没几步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雨水哗啦啦地落在人行道边上那些茂盛高大的黄桷树的叶子上。我把我臭烘烘的衬衫外套脱下来套在她的头上,小跑着躲进街边的罗森。

那时候罗森在做活动,会员积分3666可以兑换一只毛绒公仔,好像是宝可梦联动,小满很喜欢那只暖黄色的皮卡丘。

我们把手机打开,小满有1200积分,我有2900分,很遗憾都不够,我们跑过去问那个梳着双马尾的可爱店员能不能把我俩的积分加起来换一只,店员像看二傻子一样看着湿漉漉的我们,冷漠又可爱的摇头。

雨已经停了,我和小满在没什么人的街道上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肆意走动,一片树叶落到小满的肩膀上,停下。我伸手想帮她把树叶拍掉,伸出一半又把手收回来了。

我跟在她身后一直走到她的宿舍门口,她对我说再见。

我停了一会儿还是开口了:“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吧,爱情第一,友谊第二;现在你找到真爱了,我们肯定也不能这样天天在一起鬼混,以后我们就保持距离,相敬如宾吧。”

她笑着骂我用词不当。

爱情第一,友谊第二

这是我们高中时代的一个约定。

那年暑假结束,黑黑瘦瘦的数学学霸申请调动座位和英语最好同学做了同桌,我费尽心思打听到文科班女孩儿的爱好与习惯,送了她喜欢的CD和酒心巧克力,那女孩真是温柔,甜甜地对我笑,说谢谢。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我们所有聊天的结尾都是晚安,前一句是她说“我睡啦。”

那时候的我嘴臭又傻逼,喜欢一个人只知道无条件地对她好。

小满非常的幸灾乐祸,总是摇摇头说我不懂女人,我也笑她不懂男人。我们一起去图书馆看书睡大觉,分享一对耳机,我们各自受了情伤,那时候山丘很火,我们一边听一边在图书馆哼哼唧唧,也不管周围的人对我们很是不满。

然后我俩各自一端

望着大河弯弯

终于敢放胆

嘻皮笑脸面对

人生的难

我们越听越伤心,咒骂歌词,我们一致认为面对难题时嬉皮笑脸是写歌人的矫情,毕竟考数学时整个考场也只有那些数学学霸是做得嬉皮笑脸的。

大概是因为年轻,那时候的我们大多数时间都是真心实意地嬉皮笑脸,不知道再长大一点,生活里就只剩下一个“难”了。

小满的生日是十二月,我们一起去必胜客吃披萨,吃饱喝足我们走出店里的暖气,冬天的风呼呼地刮着,银杏树叶也没剩几片,她打了个哆嗦,我把宽大的羽绒服脱下披在小满身上,她突然呜呜的哭了起来,她哽咽着对我说那个黑黑瘦瘦的数学学霸也是这样给她披上羽绒服的。

我想说句混账话活跃一下气氛,但看到她泪眼婆娑楚楚可怜的样子才意识到,她毕竟也是个女孩子,但我的词典里只有各种嘴臭和段子,想了很久我终于憋出了一句话,我自顾自地说:

“小满啊,你看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亲密无间,但我们毕竟只是好朋友,你长得不漂亮,我也是个歪瓜烂枣,所以真的很难遇到爱情,不如这样,我们约好了,如果我们俩有一个人恋爱了,就保持点距离,不让人家误会,爱情第一友谊第二,爱情面前不讲义气。”

说完这话的时候她哭的更厉害了,她抬头看我说李源儿你这话说的太好了你真够哥们儿。

离高考还有半年,我们都变得努力而刻苦起来,那时我们没有料到半年以后我们都考出了不错的成绩,双双进入城北最好的那所大学。

那时我们也没有料到,即使相识多年,我们总是谎话连篇,词不达意

大一下学期我交了一个女朋友,文静又娇小,说起话来声音细软,我也开始重色轻友,那两个月我几乎没和小满联系过,毕竟我们都知道,爱情面前不讲义气。

两个月后就分手了,那女孩对我永远不冷不热不咸不淡的态度让我明白我可能就是一个工具人。

我去找小满诉苦,我们在校园的操场上转圈,春夜温柔,我掏出人生的第一支香烟猛吸一口呛得眼泪直流,我说小满,为啥我们总是找不到真爱呢?

她没说话,走过来踮脚给了我一个拥抱她说乖不哭了,我说我没哭,香烟好呛人。

那一年我刚满十九岁,想去爱也想被爱,分手以后我去理发店把头发染成了绿色,周围的人都叫我绿毛水怪。

我和小满重新三天两头混在一起,家离学校不远,我们周末总是坐地铁一起回家,周五或者周四的夜晚,我们顺着稀疏的人流走进车厢,她睡眠很好,总是枕在我的肩膀上呼呼大睡,到站的时候我就拍拍她的脑袋,她睡眼惺忪的吸一口口水,像一个幽灵一样跟在我身后混入人群中,往家走。

我打趣说我和小满是“睡友”,小学时一起趴在课桌上午睡,中学时在图书馆瞌睡,在电影院,在地铁上,在暑期实习的设计院躺椅上,我们从小睡到大。

她说我是臭流氓。

学期末我们一起去上自习,其实我们都不太想学习,我在电脑里下载了一部电视剧,07年的老剧,《求婚大作战》,我们坐在自习室的最后一排一人带一只耳机,那部剧我们一致很喜欢,讲的是从小认识的一对男女互相喜欢又互相隐藏直到有一方结婚了才后悔莫及,我们都看得泪眼婆娑,但我们也一致认定,人家这么感人是因为男帅女靓,我们虽然从小认识但介于都是歪瓜裂枣,所以没那么浪漫,说完我们就笑,像俩傻子。

我没有告诉她我看这部剧的时候其实有点伤感,我也很想像男主角一样奔跑一次,尽管小满不是长泽雅美,我也不是因为喜欢小满,而是想用尽全力的去喜欢一个人。

看完电视剧大结局的那天我们约好要好好复习了,到了教室以后我们还是在教室充足的冷气里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天都黑了,小满还趴在桌上,我走出教室,月明星稀,晚风裹挟着暑气,我突然很期待一场烟火。

我在夜里点了两支黄鹤楼,让头脑清醒了一下,走回教室小满还趴在桌上呼呼大睡,我在她身旁坐下,她很久没剪头发,刘海松软的垂在脸上,我轻轻的拨开她的头发,露出光滑洁白的额头,这样的镜头在我和她认识的十几年里无数次的出现过,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我很想吻她。

也许是才看的电视剧作祟,也许是洗发水的香气太温柔,我慢慢地慢慢地凑近她的脸。

然后我停住了,我把她轻轻拍醒,对她说已经很晚了我送你回寝室吧,她睡眼朦胧,乖巧地点头。

夏夜,即使到了夜晚,禅还在叫,尽管走得很慢,我们都流了些汗水。我犹豫了叫住她,她回头看我。

我躲开她明亮清澈沾着眼屎的眼睛说:“你给我介绍个个女朋友吧。”

她说好,眼睛里的光亮闪了一下又迅速暗淡了下去。

很久以后我都一直记得那天她的眼神,我很确信那个夏天夜晚我是看到了烟火的,在幽蓝的夜空中绽放,又迅速黯淡下去的烟火。

我太年轻了,我一直告诉自己我和小满只是好兄弟,我们太熟悉了以至于无法相爱。

我也太害怕了,我无法用十几年的友情为一段未知的爱情做赌注。

后来我才渐渐明白,我们俩,在认真对话的时候,都会变成谎话精。

大四的时间过得很快,我每天忙着毕业设计以及狐朋狗友的酒局,小满在准备出国的材料,她要去美国深造,去和那个温柔的学长汇合。

告别的那天夏天已经快要结束了,她约了好些朋友在KTV唱歌,酒喝了两轮,大家都有些微醺,小满在我身边坐下,她说:“源儿,我要走啦。”

我喝了口酒,笑着说走就走呗,爸爸会在大洋彼岸想念你的。

小满没好气地拍了我一巴掌,但那天她没有骂我,她叫我注意身体,她说看到我前段时间天天吃便利店便当,那些东西又贵又没营养又难吃,应该找她出去下馆子的。

我把杯里的酒一口喝完,笑嘻嘻地凑近她开始扯淡:

“你不懂,罗森的便当可好吃了。

小满,你知道罗森每周的便当会有细微的差别吗?

周一是咖喱炸鸡,周二是唐扬鸡块,周三是香辣鸡块,周四黑椒孜然。

而且每周四在罗森消费,会员积分双倍,仔细算算,700分很快就到了。”

她笑着说我蠢,要那么多积分干嘛又不能帮我完成毕业设计。

我没忍住,自顾自地说,积满3666分,才能换一个皮卡丘公仔啊。

小满刚把一颗鸡米花放进嘴里,她咀嚼的动作有些不太自然。

我看了她很久,她已经不胖了,我家买了新房子,也有电梯了,十六七年过去,我们一起放学上学,又各自经历了好些人,废话说了一大堆,都不知道真心有几句。

我一直是个胆小的怂货。但那天喝了不少酒,酒壮怂人胆。

我抢过话筒关掉音乐,装作一副醉醺醺的样子开始发表演讲

我说:

“小满,罗森的便当真的很不好吃,周一是唐扬鸡块,周二是咖喱炸鸡,周三是香辣汉堡肉,周四是炭烧鸡肉串,3666分,我也凑的很难受啊。

但是那个活动十一月就结束了小满,动画完结了活动就截至了,对不起啊。”

我不顾四周的安静与空气中流动的尴尬继续说:

“小满,你要听好了,以前在学校,你学习很好,让我好辛苦。

因为为了和你考上同一所大学,我真的每天很晚才能睡觉。

后来你又要去加入什么吉他社,搞得我不知道有多烦,我花了一个月时间每天练三小时吉他,手指都出血了。

虽然很辛苦,但我还是一直追着你跑。

只是,花了大半辈子追着你跑,我却不知道,我那样追着你跑;

到底是因为习惯,还是因为爱情。

我从来不和你说这些,因为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更喜欢和你当朋友还是恋人,如果我们贸然交往,那么聪明的你又会不会因为我的懒惰和愚蠢而最终分手。

我很怕...我们...连朋友都做不了。”

她没有说话,把一片西瓜塞进我嘴里,尽量把语气平静下来,“李源,你喝多了。”

我们在说谎这一点上一向有默契,我安静地倒在KTV的皮沙发上,乖巧地不省人事。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了,微信有一条消息,是小满发的:

“走啦 好好照顾自己。”

她的班机是中午十二点,我努力地去想她现在飞到哪里,太平洋还是大西洋,我地理太差了,根本不知道。

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我回了一条消息:

“嗯,你也是。”

空调温度有些太低了,我开始想像我是微信讯息里面的那些字符,网络序号顺着光纤流动,被发射成电波在空中孤独的漂流,在卫星基站之间穿梭,八个小时或者十个小时以后,在美国的时区里叫醒另一颗心。

恍惚间时间流动回到十六岁,黑黑瘦瘦的数学学霸拜托我写一封情书,代价十五根烤肠,过了太久我已经记不得写了些什么了。

只记得有一句话:

“小满,夏天的第二个节气,夏天将至未至,阳光灿烂,喜欢也应该温柔又灿烂地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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