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东原(一)
第一章、误入藕花深处
我叫封缊韨,今年已经十五岁有余,从小生活在中原,说是中原,倒也不完全中原,母亲总调侃我们这是中原的边边,算不得中原,今日已经是我们到江南的第十一天了,哦,忘记说了,父亲原本是中原的官员,因着治理有方,皇帝便调他到江南治理水患,这几年江南一带总是频发水患,一点也不似从前太平年间风调雨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可不是我说的,是凌家三哥说的,不过他是语重心长,紧皱眉头对我说的,只不过,我说万事万物都有它的规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三哥叹了一口气说:“阿韨,一路顺利,去了江南,可别忘给三哥我写信啊!”
本来我是开开心心的,因为母亲说江南有好多好多的说书人,有酥烙、甜糕、炸玉盒,可一听三哥这么说,我才意识到,下回再见三哥,估计是要等他娶妻生子了,一想到这个,我的眼泪就流个不停,临走的时候还打发三哥的小厮去买一份南渊斋的九曲桂花春酿给他,也算是离别礼了。
算起来,这十一天里,我连小院儿都没跨过,真真儿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前在汉京,都是三哥带我出去玩,什么耍花枪,斗蛐蛐,所有母亲让玩的不让玩的,三哥都带我玩儿了个遍儿,可是,到了杞苏,唉,这里没有三哥了,好吧,既然这样,还是给三哥写信吧。于是,我立刻让会会帮我拿纸笔,开始给三哥写信,可是写些什么呢?我转头问会会,“会会,你说我该给三哥写点什么呢?”会会一脸茫然地说:“小姐,你都多少天没出门儿了,连壳壳都比你出的勤快!”“会会,早知道就不问你了,壳壳和我能比吗?”我假装生气,哦,对了,壳壳是我们小院儿的一只京巴狗狗!
算了,会会是指望不上了,还是得靠我自个儿,于是提笔写下六个大字:“三哥,我想你了。”然后就没了。其实三哥算不上我的家人,他是凌家四房的三公子,但是他的父亲母亲同我的父亲母亲,从少字辈儿就是好朋友,于是他们一同考取功名,又一起安家,所以我们的家就在彼此隔壁,又因母亲生我时伤了根本,所以我们这一房只我一个女儿,但父亲母亲从小长于开明之家,且因为其他房均有哥哥弟弟,所以母亲乐得自在,父亲呢?也因着只我一个姑娘,也不用担心皇帝忌惮他有不臣之心了。也正是只有我这么一个姑娘,母亲怕我无聊,于是常常带我去凌伯母家玩儿,一来二去,我和三哥混熟了,母亲也敞开手,任由三哥带我出去玩,她好省心地和凌伯母讨论汉京新出的花样子,钗环首饰,等她意识到,三哥并不是表面那么温润憨厚,能教我点儿好东西的时候,我已经同三哥一起野的收不回来了,所以,三哥于我而言,是很重要的人,是父亲,母亲,会会,壳壳之外最最重要的人,不过,这话可不能和三哥说,否则,他再也不带我去南渊斋吃海棠酥烙了,这还是晚舟姐姐告诉我的呢,凌家三哥儿是个锱铢必较的小气鬼!哈哈哈哈,没有啦,不过,如果三哥知道我把他排在壳壳后面,一定要敲我的头了。
信写好后让会会给母亲送去,父亲每隔一段时间必然会给凌伯伯写信,就让他帮我带回去吧。写完信仍旧感到无聊,只好抱着壳壳在院子里发呆,初春三月,院子里的藤萝开的正盛,墙上的凌霄也不甘落后,爬的比什么都欢,记得刚来的时候,它还没有小院的围墙高呢!
正在想着什么时候能在这里交到新的朋友时,突然听见外面一阵笑语声,我抱着壳壳,趴在门廊上往外探头看,哦,原来是一个公子哥和一个姑娘,随行的竟还有我母亲,怎么?!他们走的方向似是要到我这里来,可是低头看看自己,一身晚青色小衫素裙,头发只松松的绑了个结,这样怎么能见人呢?实在是太邋遢了些,于是,我便向会会招了招手,指了指院外的一行人,想让她帮我打个哈哈,自己好避一避,结果会会一看到外面的热闹,直直地跑到我母亲面前说我已经等母亲好久了我刚抬起的要逃跑的脚只好沉沉地放下,听见母亲喊阿韨,我便知道逃不得了。
“阿韨,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要过来呢?”母亲好奇地问我。
“女儿和母亲心有灵犀一点通嘛,许久不见母亲,自然是思念母亲,想见母亲的。”我抱着壳壳,感觉放下也不是,继续抱着也不是,真是窘迫极了,可母亲似乎并没同我心有灵犀一点通,反而开始介绍起来了旁边的两个人。
“阿韨,这是你父亲年轻时在汉京的好友萧伯伯的孩子,”我点了点头,她又指着那个公子说:“这是南聿,是萧伯伯的长公子,”说完又指了指旁边那个小姑娘说:“这是浮昱,是萧伯伯的小女儿,阿韨,今日他们是听闻我们家也有个同龄的小姑娘,特意来找你一同游玩的。”
哦,就这?“哇,谢谢两位,不过,昨日我约了西华门卖胭脂的小姑娘,要去看他们新出的胭脂呢!所以今日不方便陪大家了。”谁能知道此时此刻我有点尬穿脚底心儿了,在家只与三哥一个人玩已经是极限了,从小到大,由于父亲母亲应酬极多,都是自己和自己玩,或者和三哥玩,根本就没有什么与人交往的能力。
正当我说完,会会立刻又冒出来了说:“小姐,你什么时候”说时迟,那时快,我立刻松手放下壳壳,捂住会会的嘴说:“母亲告辞,后院儿里还有我煨的雪梨汤,等下让会会给你们送过去,这院里的紫藤萝开的正好,母亲带他们赏赏花也是不错的!”说着便扯着会会一溜烟儿跑到后院小厨房里了。什么朋友不朋友,我不想见,我只想当一个咸鱼,昏昏沉沉,无忧无虑的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