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
放在床头柜上的电话响个不停,此时已是午夜。
午夜响起的电话铃声往往包含着某种恶意,无论是电话内容还是这件事情本身,为了防止恶意持续进行下去,我决定起床制止它。
接通了电话,那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姐姐昨夜自杀了。”只说了这么一句话,那头便挂断了电话。从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变化。刚才接电话的时候,由于刚刚被吵醒,也没有戴眼镜,所以并没有注意是谁打来的。听到这个消息后,我将手机从耳边拿下来,原来是赵佳珅打来的。
我的心顿时一沉,他的姐姐自杀了?房间里死一样的沉寂,仿佛电话那头的死亡通过电话蔓延过来了一样。
他姐姐是我的女友,叫赵佳琳,我和她大一认识,现在交往已经有三年时间了,性格外向,是个顶阳光的的女生,在我看来,她无论如何也不会选择用自杀来结束自己的生命,这实在让人费解。
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子夜十二点。
我去卫生间用凉水洗了脸,赶走了刚醒时昏昏沉沉的状态,同时希望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我的一场噩梦。我回到卧室再次打开手机,那条通话记录就在那里,不是梦,这一切都是真的。双手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不住地颤抖起来,没过几秒,这种感觉便传到了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由于刚刚从睡梦中醒来,喉咙发干。我放下手机去到客厅,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一方面是为了缓解口渴,另一方面是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
靠在沙发上回想最近和她在一起时她的表现,似乎没有什么不快,一如往常,是个开朗活泼的女孩。难道,她一直在隐藏自己真实的模样,直到昨天晚上,所有的情绪爆发了出来,吞噬了她的生命。
当我正回想着和佳琳在一起的时光的时候,突然发现窗外飘来一个白色的幽灵,当她飘到我面前的时候,我才发现那是赵佳琳。
“佳——佳琳。”我的声音有些颤抖,没想到我还能够再见到她,即使是以这样的方式。
她赤裸着身体,全身泛着幽幽白光。据说人幽灵的模样就是人死的时候的样子,如果这是真的,她何以是这副模样呢?
当她飘到我面前以后,我站了起来,她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抱住了我,我随即也抱住了她。
我曾以为幽灵是没有实体的,现在看来并非如此,幽灵也和活人一样,有着真切的实体。
“我死了,但我仍旧想再见一见你。”她小声在我耳边说道。
我没有回答,仍旧抱着她,眼泪如同决堤一般的往下流。
“我有些冷,抱我去床上好吗?”
沉默了片刻,我将她抱起,走进了卧室。虽说有可感的实体,但是却没有一点儿重量,轻飘飘的似乎不存在一般。
我将她放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然后躺在她旁边,她将头靠在我的胸膛上。
“还记得第一次去我家的时候吗?”她问。
我闭着眼睛,在脑海里翻看曾经经历的一切。往日的一切开始清晰地出现在我的面前,仿佛所有事情都是昨日发生的一样,历历在目。记忆真是种神奇的东西,我曾以为我所经历的一切,都会在脑海中某个阴暗的角落里最终化作一滩烂泥,谁曾想,发生过的一切居然如此清晰,每一件都深深刻印在脑海中,有些记忆或许我们一生都不会再去触碰,但它就在那里,一直在那里。
我第一次去她家大概是在我们交往半年以后,到她屋里以后,我环视屋内,到处都是独角兽,有布偶,有雕刻,有海报……
“为什么要收集这么多关于独角兽的东西呢?很喜欢独角兽?”我问道。
“嗯——谈不上很喜欢。”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回答。“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因为我不了解这个东西,它对我来说具有一种神秘感,而孩子总是充满好奇心的,所以慢慢就收集了很多关于独角兽的东西。不过,当自己了解它以后,感觉它也不过如此,并没有什么神秘的,但几乎没有人会主动告诉我关于独角兽的事情,这需要我自己去寻找去发现。然而,在了解独角兽的过程中,很容易误入歧途。大人们虽然知道那些事,但他们总是缄默不语。”
“这还算不上是喜欢吗?你这可都被独角兽包围了啊!”
“对,有些东西并不是说有多喜欢,只是不可缺少而已,就像呼吸一样,我们不一定喜欢呼吸,但绝对不能缺少。”她转过身来,很认真的回答道。
“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认识到独角兽对于自己来说不可缺少呢?”我有些刨根问底。
“这,大概是与生俱来的吧,当我能够自己思考问题的时候,独角兽就一直伴随着我,从来没有离开过。”她指着周围的独角兽,“其实很多人都喜欢独角兽,但却不敢告诉别人,甚至表现出对它很厌恶,以显示自己的高尚。但他们不明白一点,一旦对独角兽有过一丝的感情,它就再也不会离开我们了,它会成为我们生命的一部分,任凭你如何努力,也很难再摆脱它。”
我有些听不懂她说的话了,于是就转移了话题。
我同她第一次睡觉便是这一次,当然,并没有脱衣服,只是用手指。后来我们基本每周会有两次性爱抚,在她家或者我家(因为父母经常不在家,所以很容易有这样的机会),每次十到十五分钟。
第一次同她进行性爱抚的时候,她问我对于女性结婚时不是处女的问题怎么看,我说我并不很在意那些,那不是实质性的问题,只要彼此真心相爱,这些都算不得什么(这并非敷衍之词,而是是我深思熟虑过后的答案)。
我不知道她为何问我记不记得这件事,难道这和她的死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记得,怎么忘得了。”我说。
“或许那个时候我就埋下了死亡的种子。”沉默了一会儿她说道:“我想和你做爱,获得一次真正的肉体上的体感。”
我看着她的眼睛问道:“这种状态可以的吗?”于我而言,做这种事是感情发展的必然趋势,并非什么不可言说之事。所以即便她是现在这种状态,在她提出这样的要求以后,我依然会答应她。
“试试吧。”她说。
但幽灵终究只是幽灵,我们最终没能成功,她显得有些沮丧,我抱着她吻了她的额头,然后她又躺下去,靠在我的胸口上。
“早知道当时就和你做了,反正他们也知道了。”她努着嘴说。
“谁?知道了什么?”
她没回答。
沉默了良久以后,我开口问道:“喂,佳琳,为什么要自杀呢?”对于她的死我始终很疑惑,怎么看她也不是那种会以自杀结束自己生命的人。
“我是自杀的吗?”
“难道不是这样?”
“或许。”她皱着眉头说道:“或许是被独角兽杀死的也未可知。”
“或许。”我说。
“或许是被我父母杀死的。”
“或许。”我说。
“或许我的朋友也参与了杀死我的行动。”她把头转向我,盯着我的眼睛。
“或许。”我说。
“或许每个人都参与了杀死我的行动。”她又将头转了过去,然后靠在我的胸膛上。
“或许。”我说。
“或许你也会被杀,或被自己杀,或被父母杀,或被每个人都杀一次。”
“或许。”我说。过了一会儿我又说:“或许我也参与了杀死你的行动。”
“或许。”她笑着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