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雨(四)
2015年10月,树枚因剧烈腹痛被迫再次入院。
经过检查,她体内的肿瘤已转移到整个腹腔,并引发严重的肠梗阻。医生告诉树枚,以后不能再吃正常的食物了, 只能靠营养液续命了。
这对以吃货自居的树枚来说,简直就是折磨。每天,她只能眼巴巴地盯着我吃饭,边闻着饭香,边不停吞咽口水,肉眼可见地消瘦了一大圈。而更难受的还在后面。很快,树枚的肚子就因腹水的堆积变得肿胀发硬,医生只得为她穿刺引流。
但穿刺无济于事,每隔一小时,树枚刚排空腹水的肚子又会重新鼓起来,正在溃烂的腹部令树枚痛得无法入睡,她几近崩溃,像个孩子一样无助地号啕大哭。
要知道,在之前的日子里,树枚一直是以乐观的心态笑对病魔的。第一次化疗时,化疗药一打进去,她马上就要吐,她长长的头发,手一抹全掉了。爱美的树枚还笑着安慰我说:“我高中时,就想剃个光头!”可此时此刻,她再也忍受不住了,哭喊着:“让我干脆死了吧!”
树枚想放弃治疗,我当然不同意,治是一定要治的。钱是王八蛋,花了还能赚。我把癌症晚期理解为判了死刑,不去治它就是当场执行了,如果去治,就还有可能缓期执行。我选择和死神争取缓刑。
为了给树枚治病,我将我们新买的房子卖了。对此,我毫不在意,我对树枚说:“你在哪里,家就在哪里。”为了给自己信心,也为了给树枚打气,我逢人便说,“没问题,我老婆肯定会好起来的。”
很快,我就感受到了钱就像纸,交进去了就没了,而被消耗的除了钱,还有信心。
在肿瘤病房,死亡是时常发生的。一天,一位患者吃完晚饭在那里聊天,说话说得好好的,突然就不行了,我眼看着她鼻子里面出血,一边说没事没事,掩住了,血又从嘴巴里冒出来。医生把她推到抢救室,不一会儿,人就没了。后来,我了解到,那位患者是鼻咽癌,一直在用激光治疗,血管烧酥了,突然破了,就没命了。
我害怕树枚有一天也会突然变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