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没来得及长大的家伙们

“你彭叔叔的儿子不得了啊，找了个好媳妇，人长得美钱又多，你以后要是能找个这样的就好了。”老妈一边洗衣服一边唠叨着，完全没考虑到我长得丑这个事实嘛。“哪个彭叔叔啊?”我有气无力地回应着。“就是那个当过大队支书的那个啊，要不是他可没现在你个瘦猴子!”我一脸惊愕，“这话怎么讲?”老妈来了劲，停下了手中的活开始了讲故事模式。

“那年计划生育抓的特别严，那时我是给他送了一百块钱的，那时候的一百块钱多值钱啊！”“也就是说一百块钱买的我喽，原来我这么不值钱。”我故意逗着母亲，“计划生育啥时候开始实行的?”“那实行的早了，可偏偏就是你生的那年抓得特别严，刚开始说好是可以生的，还发了“准生证”，后来又都收上去了，说是都不让生了。那时我都怀你七个月了，急得没法才想着给彭叔叔送点钱的啊。”我歪头听着，没想到当年的形势那么危急。“当初你张阿姨、李阿姨都是比我先怀孕的，后来都给扎掉了，唯独你留了下来。”我笑笑，“看来还真是一百块钱买了我的命。把孩子扎掉是啥意思啊?是要拿针扎肚子里的孩子吗？”“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就是向肚子里打一针，估计针里面有一种药水，打完后孩子就会拼命挣扎，很快就从娘胎里生出来了。要是针打在离孩子脑袋近的地方孩子生下来不就就会死掉，要是打在脚附近还有个活头。”“这么厉害!这么可怕!”“还有更吓人的，我曾经在医院看见医生活生生把刚生下来的孩子打死。”我早已惊讶地说不出话，脑海里只是一个刚来到这世上的孩子，正弹着腿哇哇乱叫着，一直冰冷而巨大的手静静伸过来，把这一切都结束了……

我还在痴痴地胡乱想着，老妈又把故事讲到了下一个章节。“比你爸爸小一岁的你叔叔你晓得吧？”我点点头。“那年你阿姨跟我差不多同时怀孕的，后来也是被扎掉了，生下来是一个女娃还活蹦乱跳的呢，实在是不忍心丢在那里，就趁人不注意悄悄抱了回来。”“那这孩子后来呢？没听说我叔叔有这样一个女儿啊?”“后来不知是被人举报怎样的，上面的人非要看打掉的孩子在哪里。那时候打掉的孩子都扔在卫生院的坑里，听说那个坑里死孩子堆了好高的，吓死人了。”“你叔叔夜晚就叫上你爸爸偷偷找到那个坑，你叔叔不敢下，还是你爸爸下去找了了差不多大小的孩子，这才交了差。”真没想到当年爸爸还干过这种事，还蛮佩服他的。“你爸回来跟我说，他也是吓得两条腿发抖的。”“后来呢，后来这孩子怎么样了?”我急不可耐。“那时候为了怕被别人发现，白天悄悄地把孩子装在纸箱放在树林里，夜晚才敢抱回来，刚开始还挺好的，养了三个月后不知怎样还是没活成，终究是离了母亲太久活不下去的。”这么说我差点又要多个妹妹了。

没想到我曾经也是幸运儿，没想到曾经有那么多的伙伴们被岁月掩埋了。愿那些没来得及长大的孩子能得到上帝的庇护。

那些没来得及长大的家伙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