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记：传说已远

啪！的一声，电话听筒掉在桌子上发出一声脆响。

“大陆！大陆！”

啊？大陆回过神来，就见坐在隔壁的同事国玮正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怎么了？”国玮又问了一句，顺手把听筒复位：“地震了？”

大陆微微摇了摇头，一股浓烈的悲伤之气渐渐地染上了他苍白的脸。

“大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国玮更急了，“你倒是说话呀。”

大陆抿了抿嘴唇：“浩伸死了。”

“哈？”锦年拖着椅子滑过来，“不会吧，之前我和他外派大马那半年还明明好得很。”

“是啊，听说回国以后就复发了。”国玮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他才几岁呀？”

“二十七还是二十九？”

“怎么会这样？”

“真是太可惜了！明明还那么年轻！”

“没办法，生了那样的病很难治愈吧？”

喧哗就在身旁，但似乎又已远去。大陆靠着座椅靠背，呆呆地看着虚无的空中，一时还无法从发懵中反映过来。

记得最后一次和浩伸见面是在郑州火车站，那时两人一起去拜访客户。因为提前被告知了关于浩伸的病情，旅途上大陆格外小心翼翼，生怕出了什么事。

从客户处出来赶返程高铁，坐在宽敞明亮的待客厅。或许是拜访顺利的缘故，浩伸一向被成为‘冰山’的脸上居然有了有了一丝笑容。虽然两人共事似乎很多年但见面确是头一会儿。在这之前浩伸一直只是个职场上关于‘美丽’的传说，是女生们在茶水间密聊时常被提及的话题。

第一次来中国，浩伸对很多事都很好奇，眼睛明亮，取下口罩的干净的脸时长挂着笑容。

“要和咖啡吗？”大陆问，高铁站待客区二楼就是一家KFC，手机上就可以看到点餐界面。“看看，想喝哪一种？”

“呀，手机就能点单？”浩伸一脸惊奇地感叹着，滑动着菜单半晌做了决定：我要这个雪顶咖啡，看着就很豪华。

浩伸说话时还带着一种特有的孩子气。大陆麻利下单，去二楼排队领了咖啡回来，浩伸接过去欣喜又惊奇：“这咖啡可真是太奢华啦！”

大陆看着他一时有些纳闷：这样年轻又爱笑的一个人，怎么就得了抑郁症？

那时，浩伸刚从大马驻厂回来，或许是大马的阳光充足，又或许是工作氛围轻松的缘故，总之他的病情似乎有了好转。

‘有女朋友了吗？”大陆又问。总部对口部门在整个集团公司也算是非常奇葩的存在了，就是那种‘十个男人九个单身，还有一个虽然不是单身也正在赶往单身的路上。’般的存在。

有人说是物以类聚，还有人说是环境使然。但不管怎么说，现状就是如此，浩伸身在其中似乎也不会例外。

果然，浩伸摇了摇头：“没有呐，我养了条蛇。”

大陆眨了眨眼你，不禁有些苦恼：该如何才能把对话顺利地进行下去？

“养蛇啊，那有趣吗？”

“要花很多钱。”浩伸说看上去颇为烦恼，想了想又说：“蛇啊，是冷血动物，不管你怎样对它，他都不会和你变得亲近呐。”

如果想要变得亲近，该养狗或者猫吧？大陆强烈忍住想要叹息的欲望，“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个女朋友？”

浩伸低着头，慢吞吞地吸着咖啡，不言不语，看上去就像一只远离人群又傲娇的猫儿。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吧，年轻的女孩都去大都会了，谁要留在那个乡下小破地方呢。

浩伸高专毕业入职，比大陆年轻，在公司却是他的前辈。那个时期，因为长得帅，浩伸在公司内很有名，许多人慕名去食堂，据说只为看一眼他的脸，也就是那个时候，悟戴上了口罩，留起了长发，理由是‘花粉过敏症’。浩伸很聪明，条理分明而细致，非常适合这份工作，但后来出了一件比较大的case，在被客户百般刁难了两年之后，忽然就病了。

大陆翻看着浩伸脸书的信息，最后一次更新停在上周五，深夜十一点三十五分：

走了。

惟愿：从此长眠，不复醒！

这个词尾好像有点儿奇怪。一个新人说道，“怎么跟初级班老师讲的不一样？”

过去完成时。大陆轻轻地叹了口气，使用过去完成时表示：做了就绝不后悔，也绝不给自己留下后悔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