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样的学海无涯4梅子
梅子和她的好朋友玲玲来到树下,我那个时候也正在树下,我叫道:梅子,你在干什么?你从哪里来?你到哪里去?梅子朝我笑笑,并不理我,继续往前走,走进了教室。她先和那些还没午睡的人开上两句玩笑,笑的时候习惯地眯起她那小小的眼睛。然后就趴在桌子上睡觉。
梅子是我们班上最好看的女生。每次我下这个论断的时候,马上就有同学会跟我展开一场争论。争论的焦点就是:眼睛小的女孩子能漂亮?我同学老说她眼睛太小,一笑就什么都看不到。他每一说这话我总懒得理会他。我有道理有论据能够说明小眼睛也可以美,因为我老是能够看见梅子的眼睛里有光芒射出来。但是我想,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看见那道光芒。我不好拿出这个理由跟他理论。不理论并不代表我输了,这是沉默的好处。所以,每次我一沉默,那同学就常常憋红了脸,那神情好象考试的时候突然要大便一样,又苦又不得解脱,悲惨的很。
梅子的脸蛋很瓜子,也很鹅蛋,我的座位和梅子只隔一个座位。梅子和我的面前的书都摆的高高的,我们俩经常在上课的时候睡觉,下课就醒过来。每次下课铃一响,她从睡梦中醒过来,常常眼睛一张开,第一个看到的是我。她睡着了也是那么好看,睡醒了也是很好看,我常常不睡觉,歪着脑袋看着她。因为她醒来之后,她总是会给我一个甜蜜的笑。
梅子现在不理我让我很受打击。我站在树下独自伤怀。我每天都很想梅子,白天也想晚上也想。我的想并不是没有理由的。也并不是莫名其妙地就开始想了的。
那天我骑自行车回家,天要下雨了,老天爷已经在早上吐过一阵子唾沫星儿,我看看天,看来老天爷除了吐唾沫之外,还想撒尿。我赶紧往家里赶,车子骑得飞快,可是天有不测风云,我突然感觉到车子很硌人,过个小坑就抖一下,一点弹性都没有的那种有如屁股上没肉的那种抖,我下了车检查了一下,车子没气了。操,没气就不骑你啦?
正要上去破车子破摔,一个人赶了上来。他很亲切地笑着对我说,同学,带我一程好不好?我说,不好,车子没气,你没看见我都下车了吗?他按了按我的车子,说,还有点气,可以带,你就带我一程吧?我说,真没气,读书的人是从来不骗人的。他又笑着说,你认识梅子不?我很奇怪,我说认识哦。怎么你也认识?他说,我当然认识了,我是她姐姐的丈夫。我白了他一眼,你不说你是她姐夫得了?他小着说,梅子好看不?我老实地说我没注意过。他说,梅子很漂亮的,你带我一程,我给你说一下,让她做你老婆。
那个时候我真没注意过梅子,我那个时候还小,才十五岁,还不知道注意女孩子。觉得娶老婆是个遥远的事情,也是很让人害羞的事情。我觉得他为了坐我的车子而把梅子嫁出去实在太轻率。但是我对他忽然很有好感,毕竟这种为了自己、牺牲别人、利于他人的行为我个人还是比较赞赏。于是我说,那你是试试吧。我上了车子,然后他一屁股坐后座上了,车子轮胎顿时完全瘪了。嘟嘟嘟的十分不舒服,他下了车,说,真没气了。我还是不坐算啦。说完就让我一个人骑走了。
后来我在讲我和梅子的故事的时候,我顺把这个故事讲给不认识梅子的人听,他们都异口同声地说我在瞎编。可我发誓我讲的是真的,不是真的,我就是乌龟王八。
从此我就喜欢注意梅子,我的爱情之门在她姐夫的诱导之下,一下子打开了。我一直就自以为是地想,梅子肯定是喜欢我。因为她每天都要对着我笑,因为我和她只隔一个座位,因为我和她姐夫有过一面之缘并且她姐夫答应了把梅子嫁给我。所以我觉得梅子怎么也是喜欢我的。我在心里已经暗暗地把她称为夏氏,妇从夫姓,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可是我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天,我看见了她和外班的一个男同学交换一封信,那羞答答的表情,明摆着告诉我他们交换的是情书。我想都没想到,天天对我笑的在我的意念中已经跨过我家半个门槛的人居然会跟别人交换情书。我难过极了,痛苦极了。我一整天没吃饭,一位当时跟我关系很铁的哥们同学问我怎么了,我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他和我一起合计来合计去,觉得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将那个外班的同学当着梅子的面打一顿,打他一顿他觉得没面子,没面子就不会谈恋爱了。就凭这个主意,我个人觉得我的铁哥们智商高我不只一倍。当着她的面,打他一顿,这该是多么惬意的事情啊?打得他鼻青脸肿,打得他飘红挂绿。哇,那她看见他的颓唐样儿,还不嫌他象狗屎?于是我欣然同意了。
于是某一天,那个同学又走到了我们班的门前,一手捏着一封情书,羞答答地正准备和我的梅子交换。我和我的铁哥们突然窜了出来,撕住他的衣领一顿好打,没有理由,也不许他有任何地挣扎,我们就那样把他按在地上,打了一顿。打完我们又呼啦全跑光了。剩了他和她傻在那里,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梅子却看到了我。她把他扶起来之后,跑到了我的面前,问我为什么要打人?我说没什么啊,看不顺眼呗。我心里想说,梅子,你是我的,他抢走你是不道德的,我在主持正义!
梅子接下来的几天都不和我说话,和那个外班的反倒更加地亲热起来,那个家伙也并没有向班主任打小报告,见了我们还乖溜溜的。不过和梅子在一起的时候他却是一脸的得胜的表情,那被打得紫红的眼眶有如胜利的旗帜,这样的近乎挑衅的表情让我怒火中烧。铁哥们看他这样,就对我说,要么,再打一顿?我懊丧地说,打解决不了问题了,越打,他们俩粘的越紧,再多打两顿,他们会一起睡觉的,那样我彻底失去了梅子。我很难过,因为梅子一天晚上和他约会被我看见了,我还看见她跟他小嘴嘴对着鸡啄米似的亲嘴儿,我有生以来就没有亲过女生,没想到嘴没亲过,最心爱的人却被别人亲了,媳妇还没进门,绿帽子就先戴好了,这使我很悲伤很愤慨但是又毫无办法。
自从看见了他们亲嘴儿,我就对我的将来的婚姻问题很迷茫,我觉得一个男人的老婆只能跟这个男人亲嘴儿,跟别人乱亲的话只有两个可能,一,她不是这个男人的老婆;二,这个老婆不是好东西。我当然不承认意念里已经是我老婆的梅子忽然不是好东西,于是我想,她不是我的老婆。
很快就初中毕业了,我和梅子考上不同的学校。而和她亲过嘴儿的家伙却和我来到同一个学校,我对他也到这个三流高中来很是幸灾乐祸,瞧,恶有恶报不是?我来这所学校的时候雄赳赳气昂昂的,决心要将梅子遗忘到底。可是来这的第某天,新奇感慢慢退去,一次黄昏的夕阳让我忽然很伤感,也很痛苦,因为我想到了美好的过去,更想到了差一点就是我老婆的梅子。在一起的时候我天天见到她可以不想,暑假我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可以不想,可是一旦两地相隔,我知道我很想,是很想很想的那种想。我用这么简单词来反复修饰这个“想”字,代表着它已经到了极限,不可抑制。
终于有个同学说,你想她,去看她喽。我觉得这主意很不错,于是我决定去看梅子。
梅子的学校离我们学校有六十里的路,我借了一辆自行车去看她。那个时候天已经有点冷了,早上还下了霜。我大清早地就动身,手戴了双手套,骑了一段路,手就象被冻在车把上似的。到了上午的时候,出了太阳,机耕路上老有农用车嘟嘟嘟的从我的身边经过,然后就放屁似的拉出一长溜的灰尘包围我。可我觉得我吃车屁也是值得的,因为梅子看见了我肯定很高兴。我想到了她的高兴,我就很兴奋,把路上的灰尘当饭吃得格格作响。
到了她的学校门口的时候我忽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难以原谅的错误,我来这是看梅子,可是梅子知道吗?这里没我熟悉的人,虽然也有以前的同学,但是都不很热乎,我可以打扰他们吗?如果不打扰,我晚上在哪睡觉?想到这我就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妈的,傻不垃圾地跑过来,现在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
回去已经是不可能了,因为已经到了下午。我找了个当年说过几句话的人,突然和他开始了非一般的友谊,几句十分亲密的话说完之后,我顺势说,我晚上没地方住呢,他几乎没考虑就答应下来:跟我一起住,一起住哈!看他兴奋的淫贱模样我又犯迷糊了,这家伙,会不会是传说中的……玻璃?
他死也不会想到我是专程来看梅子的,所以当我跟他去宿舍的路上看见了梅子迈不开脚步时,他显得非常地不屑和不耐烦。反过来一想,他可能对跟我一起睡觉就显得迫不及待了。我想着更加害怕了。
还好梅子见到我很高兴,跟我聊着聊着,聊着聊着,我心里幸福极了,原来梅子还是很喜欢我,当年跟别的男人亲嘴儿不过是一时糊涂而已。亲嘴儿也没啥的嘛,人家演员亲完了这个亲那个,亲完了孩子亲老头,人家的老公也没一哭二闹三上吊。我想我过去实在是太小气了。正当我得意非凡的时候,忽然来了一个男生。那男生嬉皮笑脸地一脸的腻歪,他一来就跟梅子说笑,我对此很气愤,已经给他翻过不下十次的白眼了,谁知那家伙很不识趣,说个没完,梅子还有说有笑地跟他回应。更要命的是,那家伙还在临走的时候伸手摸了一下梅子的脸蛋。
我出离地愤怒了,好歹梅子曾经是我意念中的半个老婆,我到现在还没亲过任何人的嘴儿,她已经被人亲过了N次,我还没仔细看过她的脸的时候,她的脸居然被人这样摸了!这可比亲嘴严重多了,亲嘴儿也是花前月下,也是很隆重的爱情仪式,这算什么?光天化日,出手就是如此下流的一摸。我当时的愤怒绝对不亚于中国人民看见了日本矮脚猪猡。我狠狠瞪了那男生一眼,他却根本没顾着看我,继续嬉皮笑脸地走了。
更让我惊奇的还是梅子,她被摸了一脸蛋,居然若无其事似的,继续接着我们刚才的话题,那神色好象那卑鄙下流龌龊的一摸根本就是与她无关,在我眼里如此严重的一摸在她那就云淡风清、轻描淡写了。梅子啊梅子,你喜欢跟人开玩笑我知道,你一时糊涂跟别人亲嘴儿我不在乎,可是你让人家这样摸了,你居然这样的表情?你太让我失望了!我本来是看着她一直笑着的,因为她的脸她的眼睛她的一切没办法不让我笑,我一见她就笑因为我爱她。我的笑是从里到外,从头顶到脚底板的,是舒畅快乐天真纯洁的。可是就在那么一瞬间,我忽然觉得我的心里不高兴起来,我觉得我的脸皮在勉强挤出了一种表情,这样的表情叫皮笑肉不笑。她还在高兴地跟我继续原来的话题,我的脸皮也一直在挤,直到皮酸了疼了麻木了。她终于把话说完,我大舒一口气,赶紧跟她说了声再见,跟着那个假想中的“玻璃”进了他的宿舍。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醒了,我发现我腿居然放在同学的身上。他说,你昨天晚上干吗呢?发什么骚呢?把我夹得那么紧,还一口一个煤啊煤的,你家没煤烧啊?你个死玻璃……
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闷不作声地回了学校。
我想我再也不会想梅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