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夜雨

2019-06-23  本文已影响0人  秋枝

哥哥说,王小波写杂文的时候,像个正人君子,讲理想,讲自由;一写到王二,就瞎鸡巴乱写!昨天哥哥送走了他的老同学,我们一起游一游,天上落着雨,我们都有伞。

我对王小波涉猎并不多,而且泛泛。哥哥看着苍色天空说,王小波写了一首诗,有一句是“走在天上,走在寂静里,而阴茎倒挂下来。”又说应该取消诗人这个职业,每个人自己做自己的诗人。

我随口回到,那为什么不各人演奏各人的故事,做自己的小说家?

哥哥说,他是写小说的,不会这样讲。

雨渐渐就下大起来,哥哥穿一件红而偏橙的短袖,之所以穿得这么少,因为是要去买衣服,雨已经很大了,哥哥回身说,回宿舍,雨太大。

我们往回走,雨忽然就渐渐停了,他说,要不我们还是去买吧。

我说,那好啊,可是回去,雨又大起来怎么办?

我们又往小街的方向走。他说,昨天在下面街上,我要从巴掌宽的坎上穿过一个大水潭,一群人看着,我终于失去平衡掉了进去,只好走回去,那群人都笑,然后散了。有个美女,我就说我背你过去吧,她没有答应,我本想在问,又想一来她恐怕以为我有什么流氓企图,不愿意,二来如果是斯文人,本可以绕行,怎么好要我背,若果不是斯文人,又何必背。

雨果然又大起来,比刚才还要猛,打得伞啪啦啪啦响。我说,你看!

他指着旁边墙上的几个字说,多寒碜呀。

我说,我当时看《上海赋》喜欢的很,想模仿写个《风雨赋》,现在觉得,还是《温莎墓园日记》更好。

雨渐渐小了,他说,我现在是为了馄饨,放弃了波德莱尔的诗句。听说《存在与时间》在哲学家心中,比《存在与虚无》更好。

我说,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混沌吃饱了,才好吟诗。人生是大大小小的二律背反。不要弄哲学,去当画家,傻一点也没关系。

找了几家店也没有找到他喜欢的衣服,衣服也终于没有买到。

在桥上,一对一对的情侣躲在伞下,他说,今天该叫伍尔夫来写。而写我的,是吴敬梓。

我说不,该叫乔治桑来写,就像魔沼里的那一夜,不对,该叫哈代,可惜缺个女主角。

他抢说,不对,缺两个。果然是最无情最滥情的一百年。

我看着河里的小舟,我说,也不知道兰波的醉舟跑到哪里了。我们走进一个公园。我继续说,这里真像《没有人给他写信的上校》里面的风景,不,像“小径分叉的花园”。

雨终于没有了,我们立在石桥的中间,夜色温凉,水声琳琅,周围是澄澈的黑,我们都觉得缺个月亮,我跟他说:等到什么地利人和的时候,在月光下,我会捋着我的胡须,给别人讲述我的故事,如果我一定要有一个梦想,我希望我故事里的月光,天涯海角,将朗照每一扇打开的窗子。他说:你的梦想太大了,不容易——谈到这里,忽然我对爱情来了信心,我将穷我毕生经历,追求与歌颂爱情;你还是去做倪云林画里的水吧——他照例要拍一张照,我说,用绘画的构图方式来拍,夜里效果并不好,但是我们弄得欢天喜地,每在这时候,我会故意沉下声音,下一句重话:梵高靠的是自信。他说:我是喜欢莫奈多一点。

我们兴未尽而打算归去,雨忽然又下起来,越来越大,越来越斜,一阵一阵扫过去倾下来。汽车在天桥下将沥青路上积的雨水拉飞起来,那是雨滴最后华丽的飞驰,明天就是小溪。我的裤腿已湿,伞已经挡不住雨。我们很大声地讲话,完全不顾这个世界的感受。

上一篇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