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同人及衍生背景设定

【斜阳卷·第二十一章】夏雨

2017-10-31  本文已影响0人  恒山派不要勺子

第二十一章 夏雨

夏雨随时而来,滋润麦田和稻禾,又随时而去,让行人的纸伞草蓑显得白费力气。街面上被雨水冲洗过,有些地方已成了水洼,碎石路尚好些,不至于打滑。水泥路上则已经摔了几个年轻人,人们哄笑着更加小心的前行。酒楼里出来运酒的伙计,更是仔细,不由得慢下来,让后面两个禁兵不耐,连声催促。

伙计陪着笑,讲了两句好话,待驴车转过街角,上了对柳巷的碎石小道,这才放下心来,三五下停到了一处大门槛前,向里面问道:“牛二哥可在么?俺是刘家正店的陆阿四,来送酒。”

大开的院门,正中是一座影壁,雕了些花鸟鱼虫,陆阿四自然不识得。正在观望时,一名袒着右臂的粗鲁大汉赶了过来。

陆阿四正要寒暄,那大汉却不耐烦,抬头就问:“可是五担仙泉真酿?”

“正是。”

“莫要短少、兑水。”大汉看了看那驴车,“将酒桶卸下来。”

“牛二哥稍等。”陆阿四说着便要卸酒。

“什么牛二哥?”大汉诧异道,“不必假亲近,银钱不会短你。”

“哎。”陆阿四闻言应道,心里却有些纳闷。

“可是刘家正店的酒车?”一个声音从后传来。

“正是。”

“俺与你家苏掌柜亦是换帖兄弟,如何不先送俺这里?”说话那人一身细织棉衣,外罩轻纱,并不带幞头,反倒是一副飒爽的汉巾,竟有些读书人的模样。

陆阿四闻言暗叫不妙,笑问道:“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俺姓牛。苏三哥没讲过吗?”

“这,确实讲过。是小的误事了。牛二哥,哦,牛财东见谅。”

“莫讲闲话,将车停过来就是。这夏至时节,公子王孙都要吃酒。哪里许你耽搁。”

“是嘞。”陆阿四应了一声,便要去赶驴车。

却不妨被方才的袒臂大汉抓了个结实,耳边响雷一般:“哪个许你走了。赶紧将酒卸来。”

“怎好动粗,怎好动粗……”陆阿四气力比不过,只好嘴上分辨。却见被大汉抓住的衣裳竟是一片血色,吓得住嘴。

“苏三哥怎地有你这般窝囊伙计。”方才一副读书人模样的牛二哥,将袖子卷了起来,抬手指着大汉骂道,“你个破屠户也敢在汴京撒野,简直目无王法。今日便将你送到开封府去。”

“你怎知俺叫穆武?谁讲与你的?”那屠户两根眉毛乍竖起来,面相更凶恶三分。

“哼。”牛二哥不待搭理,回身便喊道:“李四、齐六,出来干活。”

“来了,东家。”

“这就来,东家。”

牛二哥自有援兵做底气,陆阿四便只得委屈,被那屠户押着去卸酒。那屠户斜睨一眼走近的牛二哥三人,并不做声,只将腰后别着的剔骨刀顺手取出,一下扎在那驴车上,足有半寸的光景。

两下正自僵持,那影壁前闪过几个人影,打头的一身公服,身后跟了两个排宴局的承事。牛二哥一见那做公的,立刻拍了李四和齐六两巴掌,说道:“傻愣着干啥,快帮忙卸酒啊。”

两个伙计莫名被打了一巴掌,好大的不乐意,只是顾忌着工钱,先在心里骂了几句,才上前帮着卸酒。

牛二哥却是笑意盈盈的向那做公的行礼,寒暄道:“今日是夏至,老巡检可是会朋友么?”

“牛二在啊?我这是出公差呢。你店里生意怎么样?那些南海小霸王们没惹什么乱子吧?”

“老巡检辛苦了。”牛二听说是出公差,心里更怕,脸上却笑得更盛,“俺信了菩萨,改作举子们的生意,现在正是要紧的关节,断没人敢胡来的。只是恰逢夏至,小的不免备些酒菜招待主顾。”

“哼。”穆武不屑牛二这般世故虚文,倒也没戳穿,只是自己也搬了一桶酒进到大门槛里,来个眼不见为净。

那做公的见穆武脸色难看,已知二人有过不快。可见穆武对自己也冷着脸,他便熄了详问的心思,转头向两个排宴局的承事说道:“二位也上上手吧。”

“正是我等本分。”一个机灵的立刻拉着同伴去卸酒。

牛二连忙上前,与那做公的请教道:“不知老巡检有何示下?”

做公的假意推了两下,才将牛二递来的碎银两收了。转做正色讲道:“今日我陪申府推赴宴,宾客里有刑部的孙大参,主家是新任台主,苏学士。你莫要昏了头。”

“是,是。我省得,我省得。”牛二轻轻拍了自己脸颊一巴掌,又递了两块银锞子,“多亏老巡检指点。多谢老巡检指点。”

做公的这次没有推辞,说道:“教你个乖。这苏司宪当年中过探花,还做过先帝师。定是那天上星宿下凡无误。你那店里既住了举子,料来涨些银钱也说得过去。”

“是极,是极。”牛二欢喜的双手不知如何放了,只好多多作揖。

做公的不耐烦,讲道:“莫在这里久留。回吧。”

说完,也不管牛二如何应答,径自迈过那大门槛,绕过影壁而去。

牛二看了看还在卸酒的五个人,思来想去,并没有离开。而是重新卷起袖子,热情的上前帮忙卸酒。李四、齐六虽觉得诧异,但心里怨气着实少了些。

五担酒水并不烦难,六个人协力一刻钟便就搬完,陆阿四连番道歉,牛二却瞧他不上,只是嘱他速速将酒送来。陆阿四千恩万谢的赶着驴车去了。牛二便带着两个自家伙计回返店中。

牛二的旅店却是寻常宅院改建而成。早年他家做花卉生意,后来不景气便将暖房撤掉,改作酒舍勾栏,寻些北地胭脂、江南佳丽,与那外夷番僧做些酒肉勾当。于外国留学生中颇有些名气,渐渐吸引了部分诸侯国留学生。不料招来祸事,因着几个诸侯国留学生互殴引发骚乱,险些走水。开封府衙役来了三趟,罪魁并未拿到,钱粮上他算是吃了个大亏。

不过错有错着,因着这番祸事,他于公门里算是砸出一条路子,后来有个旅舍典卖,他便得了消息,买了招牌过来。转做正经旅舍,也提供酒食。近几年逐渐景气,生意上不错,尤其是大比之年,他的房舍就没空过。不惟如此,他听几个换帖兄弟建议,将房舍里的布置分了等级,有的插花、挂画,有的书画、屏风齐备,还有的连便溺之地也修在房里——除了形制与贡院里差不多。

生意好,便不愁客人退房。待陆阿四再次运得酒来,便就吩咐李四道:“你去通知诸位举子,就说今日的酒水店东请了。若是问到缘故,便说是为苏学士贺喜。”

“苏学士是哪位大官人?”

“哪要你来多问,快去做事。”

“是,东家。”

“这店家如何要为苏学士贺喜?”卢广安终日苦读,于外间事甚少顾及。有客来访或者有文会要赴才不得已而离开。

今日来看他的正是卢言轨和何弘禄。

卢言轨因为是夏至日,特来看望,何弘禄纯粹是在京中寻欢作乐,意外在土市子瞧见卢言轨,这才并作一路来见卢广安。

“许是他家人在苏学士府上干办。”卢言轨的性格,很少计较这些细节。他说完便还是自捧一部话本瞧的起劲。

“这倒未必。”何弘禄将那店家送的酒水尝过才说道,“这般下本钱,别是想涨价。”

“这酒很贵吗?”卢言轨好奇道。

“不算便宜。”何弘禄答道。

“随他去。反正我钱早就交齐的。”卢广安倒不在意,“我便在此住到下场就是。”

“出去走走倒不妨事。也不是为了拜会那苏学士。”卢言轨劝道,“我听说‘大相国寺的签,小陈相士的字’,你既决心下场,这些体面总要顾住。无论神鬼之说如何,总是做到了心中无憾。”

“小叔说的是。”卢广安说道,“趁日落前便去小陈相士那里好了,离这里很方便。”

卢言轨看了看何弘禄,见后者点头,才说道:“那好。便去小陈相士那里。”

皇城,慈寿殿。

“这枣花不错。哀家收下了。不过国事艰难,官家当以社稷为先。这些小儿女之事,能免就免。”

“母后说的是。”赵㬚有些失望,但还是朗声应是。

“祭礼的事可妥帖了?”

“都是宰相摄事,不会有差。”

“到底是官家自己的江山。”罗太后说完笑道,“听四哥说,官家迷上食货之学了?”

“回禀母后。近日参看诸说是有的,不过郑师还是教授经义为先。吾觉得经学为体、杂学为用可得两全,郑师也称许过。”赵㬚少有的在罗太后面前讲说自己的所思所想。

“官家天赋聪颖,学什么都快。这原是极好。只要能坚持经学为本,杂学为末,社稷就稳如泰山。早年国用大坏,就是杂学之士布列朝堂,各自损公肥私,不能用经义正人正己。如今既用贾道之主持财计,官家须得沉住气。财计之臣少生事,社稷便少动荡。”

“吾记得了。”赵㬚恭顺的应道。

赵㬚告辞后,慈寿殿重又安静下来,只余黄恩泰在罗太后身侧恭候。

“夏至日女子带枣花,这是哪里的流俗?”

“奴婢实在不知。”黄恩泰闻言便知罗太后动怒,连忙跪倒请罪。

罗太后不耐烦道:“不知道就去查。在这里罗唣什么。”

“是。”

“今日便查出来。”罗太后厌恶道,“官家尚幼,敢进这种流言的一个不留。”

“谨遵懿旨。”

“正逢夏至节,就不要见彩了。”罗太后叹气道。

“是。”

赵㬚并不知道母后事后发怒,他此时已在花园中见到了弟弟赵昤。兄弟俩避开宫女宦官,只许他们远远跟着,便在御花园东侧边逛边讲。

“四哥,你说食货之学等杂学真的有害社稷吗?”

“臣弟哪里懂得这些。”赵昤笑道,眼睛一转,“不过臣弟听说食货社最盛时,便是政和年间,当时政通人和,许多人都说是能比之贞观的年景。若讲有害社稷,实在不通。”

“不错。吾也是这么想。若说是其他杂学有害社稷,偏偏皇祖考在时,杂学最多,声势之隆,险些盖过圣教。”

“是极,是极。臣弟听过的,崇徽年间还有人宣讲自己能飞天,结果在自己屁股底下放了把火,倒把自己烧死了。”赵昤笑道。

“你哪里听来的?”赵㬚不待弟弟回答,摇头道,“那人叫做万伦。他做了一把飞椅,想用火箭升天。这却是元熙的事情,可不是崇徽故事。好在他同窗劝阻,先用假人相试。据说一声轰响,那假人便四分五裂,大部分烧了干净。”

“官家哥哥哪里知道这般清楚?”

“他那同窗你也见过的。”

“臣弟也见过?”赵昤指着自己奇怪的问道。

“是啊。昨日我们不是在华文阁见过吗?”

“啊?苏司宪还是张工侍?”

“自然是张卿。”

“哦。”赵昤装模作样的引出长音,点了点头。

赵㬚只是一笑,旋又苦恼起来。

“不过母后讲的也是正理。皇考在时国用大坏,朝中那些杂学之士的确是人心不正。”

“经义正人心,固是正理。臣弟却以为太麻烦。俗谚还说‘人心隔肚皮’呢。谁知道是真的仰奉经义还是阳奉阴违。杂学之士没有经义遮面,反倒容易发现。”赵昤一边说着他的“歪理邪说”,一边欺负着花花草草。

赵㬚知他还是小孩子心性,也不计较,点点头说道:“的确。人心难测。”

“臣弟倒是觉得,与其求于经义,倒不如求于律法。若是干犯律法,管他是圣教还是杂学,统统打杀就是了。”

“哪能如此胡闹。”赵㬚摇了摇头,“干犯律条,首在实证。有许多事,拿不到实证的。”

“臣弟倒不敢苟同。”赵昤学着大人的样子做了个揖,“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让皇城司盯住人就是了。”

“不可乱讲。”赵㬚觉得自己语气严厉了,又放缓道,“郑师早就说过,皇城司并非善政,实是必要之恶。因此勿要慎之谨之。道路以目的故事你听过吗?”

“臣弟听过,是讲厉王无道的。”吃了赵㬚一吓的赵昤恭谨的回道。

“嗯,你肯用心进学,甚好。”赵㬚也学着先帝的样子勉励弟弟。

“可臣弟还听过一个故事。”赵昤见哥哥语气和缓并不见罪,又故态复萌道,“说季汉先主托孤时嘱咐后主,‘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为政之道,到底是勿以恶小而为之,还是要用‘必要之恶’呢?”

“你这鬼灵精。”赵㬚笑道,“明日你去问郑师好了。”

“啊,臣弟遵旨。”赵昤也笑道。

兄弟二人笑闹一阵,便结伴去用膳温书不提。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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