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行散记系列（春天里的告别）

一 

在冬季，我拥有你；在春季，我离开你。——齐秦

在春天里的一场告别，波澜不惊。临别时，我和妻子没有执手或相拥，没有凝望或掩泣，只有一个貌似轻松的挥别。

在三年多里，这是最平静和淡然的一次告别。挥别之后，是24小时里逐渐拉远的一万多里距离，以及一年的寂寞时光。

去年冬天，妻子来这里探亲。来这么一个地方探亲，是一次极为大胆的冒险。公司的同事们苦口婆心地劝慰，但她最终还是来了。

她来的时候，戴着钢盔，穿着防弹衣，伴随着一大帮全副武装的巴基斯坦军人。

当她全副武装的照片传到家里，家里不到两岁的小侄女高兴得眉开眼笑,“姑姑真帅！”

两个月的时间，她在我们不到两平房公里的区域里游走，见证了我们的生活。

她来时，与她一同来的两位种菜师傅带来的还是蔬菜种子。她离开时，满园的菜已经长得生机勃勃，开始收获。

妻子平时没事总喜欢去参观他们的菜园，给他们一些或正确或错误的建议，和初次来这里的他们拉拉家常。

临别前，师傅们说，一定要让她吃到他们新种的蔬菜。

他们做到了。目前，菜园已经进入了一轮丰盛的收获。

在这两个月里，她心满意足地参与我们每一次活动：周末到河边去捕鱼，摘点菜，然后准备一次同乡满座的周末小聚；和我到各个岗位看看，用不熟练的英语去尝试和巴基斯坦员工聊天；陪着我去拜访驻军最高长官、FC少校先生一家，好奇地参观少校夫人的化妆盒，陪着少校的女儿、小精灵维夏看她带去的好莱坞动画片；穿着一身艳丽的巴基斯坦服装，在我们营地里旁若无人地走来走去，洋洋得意……

三年多了，在这个贫瘠而乏味的土地上，她和我体会了久违的快乐。我将在这里停留整整四年。这是我们共同经历的最苦涩的四年。而这两个月，是这几年里难得的一抹亮色。所以，这一次的告别，看起来也就没有那么沉重。

二

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地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徐志摩

去年春天，我曾经安排巴基斯坦员工种下了许多树和花。

这个春天，花和树已经长得极为茁壮。远远望去，夹竹桃、三角梅已经盛开得如簇拥的云锦。枇杷、芒果以及几种不知名的树木，在南亚刺眼的阳光中，爆发出令人振奋的生命力。

那油绿的老叶新芽，在灰黄的背景下，显得无比诱人。

一年时间，很多树已经由不到一尺高长成将近三米。再过一年，可以想象它们会变成什么样子。

人们都说，这是矿山最美的地方之一。杜达一景。

在下一个春天，我将和这里的一切告别。

我离开时，将不会带走什么。但是，我将可以自豪地说，我留下了一些东西——

水，电，现代化的自动控制线。

以及，那在春天里生长、绽放的花和树。

在这个荒凉的地方，我用自己最好的四年，留下这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