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锅伙》(36):巧黠小狐媚

2022-10-31  本文已影响0人  闲读与苦读

别说读书苦,那是你看世界的路——

船夫比纤夫挣钱多,大馃子裹酱肉。买中馃子的多是过往行商,单老双就是其中之一。他赶脚到河西务,在路边柳下歇息,把大走驴拴在柳腰上,割来一大抱青草喂驴,自己到孙家馃子铺买三张中馃子,回到柳下跟大走驴共进午餐。他只吃馃子不买酱肉,酱肉花钱多,他的钱舍不得从肋骨上摘下来,积少成多留给外孙子狗嫌儿受用。

金榜自小娇贵,他爹虽是大河走船的镖头,常年外出跑码头闯江湖,却不许他离家半步,至今还没有到过河西务。所以,远远一望这座久闻大名的铁瓮城,不免大失所望。自从有了京津公路,北运河航运大大衰落下来,河西务失掉了地利,也就一年比一年破陋,后来连县衙门都嫌贫爱富,迁往京津公路重镇杨村去了。金榜所见今日河西务的景象,就像一名人老珠黄的弃妇。城墙已是断壁残垣,正像弃妇满脸皱纹,缺牙漏齿,不堪入目矣。

“儿呀,眼看就到孙家馃子铺了。”单老双又心神不安起来“一到孙家馃子铺,你可就不叫刘金榜,改姓了申,申二毛子的儿子叫傻柱儿。”

金榜故意戏耍老岳父,说:“我们刘家是天下汉族第一贵姓,更名改姓有辱先人;我怕高祖刘邦显圣,拿他的斩蛇三尺剑,砍下我的脑瓜子。”

“儿呀,不看僧面看佛面,念在对子跟你的情分上,你就受这一回委屈吧!”单老双急得要哭。

一听“对子”二字,金榜不敢放肆,说,“好吧!我就更名改姓叫申芝祖。”

“这个名儿怎讲?”

“我是申二毛子的祖宗。”

“应该,应该。”

说话间,绿树掩映的孙家馃子铺隐约可见,高挂绿树梢头的布幌,南风中向他们招手。

“爹,我跟您请教,孙大裤裆这个'雅’号,有何来历?”金榜在驴背上问道。

“他从小就得了个小肠疝气,气卵子有猪尿泡大,裤裆怎能不肥?”单老双嗬嗬憨笑道,“小时偷西瓜,他的裤裆能装仨俩的。”

金榜哈哈大笑,又问道:“他的女儿叫小馃子,是何含意?”

“小馃子占齐了色、香、味,好吃最抓主儿,价钱贵得多。”单老双伸手一指前面,“你看,那就是孙小馃子。”

挂幌子的绿树下,站立着一个穿红袄儿的少女,金榜忍不住两眼放光。

孙小馃子生得黑翠,并不俊俏,却天生一股狐媚子气,令人着迷。传说,一年仲夏之夜,屋中闷热像笼屉,她娘光着身子到绿树下睡觉,身下一张苇席,身上一块紫花褥单。半夜三更,屋里的孙大裤裆忽听绿树下的女人一声惊叫,他下炕光脚开门,女人已经无影无踪。孙大裤裆跑到停泊河边的大船上,喊人寻找抢救。老客中有个扛火枪的猎户,跟着他沿河呼喊搜寻。找到一片坟地,听见有个女人呻吟不止,两人拨开柳棵子走过去,一个黑影蹿出乱草蓬蒿飞逃。猎户抬起火枪,砰!惨叫一声。过去一看,原来是一只黑毛公狐狸,已被击毙。

女人被孙大裤裆背回家,不久就怀了孕。有猎户亲眼得见村人都说是狐狸下种,女人也就不想说出真相。坐胎七个月早产,生下了尖嘴、削耳、圆眼儿、小鼻子的狐相女婴,便是孙小馃子。孙小馃子不但狐相,而且腋下有淡淡的狐臭味儿。

炸小馃子是孙大裤裆的一绝,每天不多不少只炸一百个,配上他另一绝的豆腐脑,算得上乡土美食中的佳品。绿树下摆长案,顾客坐在条凳上,一碗豆腐脑两个小馃子,赛过满汉全席。自从女儿抛头露面,掌灶跑堂,孙大裤裆接连调价,一小顶十大,吃主儿反而更多。

今日虽是相亲,孙大裤裆也舍不得歇业。只是孙小馃子心不在焉,常常跑到绿树下手搭凉棚张望,扔下顾客不管。

望眼欲穿,金榜光临。

孙小馃子眼儿瞟着金榜,嘴上却跟单老双过话:“单大叔,东西南北,前后左右,您这是到哪一方发财?”

“狐狸精丫头片子,你跟我明知故问,我也给你胡说八道。”单老双心上一计,笑眯眯道:“到人市做桩买卖人口生意。”

“卖谁?”

“申二毛子的儿子申……申……芝祖。”

“谁买?”

“二八的俏佳人。”

“此人难道是文状元武探花,有人愿花这个冤钱买他?”孙小馃子一边笑骂着,一边更加紧向金榜飞眼。

“虽说是在状元之下,却又是在探花之上,金殿钦赐叫榜眼……”单老双怕言多语失溜了嘴,慌忙给舌头挽了个疙瘩扣儿。

“状元是马,探花是驴,不上不下的榜眼就是骡子。”孙小馃子“呵呀”失声一叫,拍着巴掌笑起来,“嫁给骡子怎下崽,谁家闺女这么不开窍?”

金榜怕她说出更难入耳的村话,忙跳下驴背作了个大揖,满脸堆笑道:“学生申芝祖,不是金殿钦点榜眼。”

孙小馃子深盯了金榜一眼,突然双手捂脸急转身,叫了声:“羞死人!”跑进孙家馃子铺,关上门从窗口偷看。

这时,孙大裤裆穿着围裙走过来,像个牲口市的牙行经纪,问金榜道:“申公子,您中意不中意?”

金榜刚才只顾旁听孙小馃子的伶牙俐齿,忽视了饱餐孙小馃子的姿容秀色,也就还想再见一面,便说:“刚才相中了令爱的口才,还得过一过目,看上了容貌才一言为定。”

未完待续……

本小说写匈奴后裔刘氏四代的生活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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