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之美
文/蒙山樵夫
钢琴黑白健敲下的瞬间，那遥远的故事拉开了凄美的序幕。小提琴的弓弦划破时空的月夜，这里碧草青，这里鲜花盛开。琴键和弓弦幻化为两个多情的男女，那是多么年轻快乐的生命。他们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憧憬，他们期盼着美丽的爱情。黑白键急骤雨下，狂风而起电闪雷鸣；弓弦撞击的弦音，撕心裂肺的悲戚的哭诉，从久远年代传来了深情的呼唤。又一阕乐音响起的时候，这里是雨过天晴，这里是天边的一道彩虹，这里是彩蝶翩飞。往日的情侣已变为形影相随的双飞的彩蝶。做人不能成就姻缘，那就化为永不分离的彩蝶吧！这是多么优美的乐曲，这是多么动人的爱情。这是传统经典作品《梁祝》的意境。
让我感动的是按下这黑白键的不是享受爱情幸福的青春丽人，那是枯松般的手指，那是瘦削的只有颧骨的脸，我跟现场众多的观众一起边听边泪涌，为这位88岁的耄耋老人，为这位中国第一代钢琴家巫漪丽老师深深感动。一个人活到88岁已经非常不容易了，可是，这位88岁的老人飞越几千公里回到祖国，为同胞们演绎这渗入中国人血脉的经典作品。这是央视 “经典咏流传”2018年年度盛典节目钢琴家巫漪丽老人和中国著名小提琴家吕思清合作的中国传统经典《梁祝》，我一遍遍看一遍遍听，每听一遍就是泪涌。我是音乐盲，从小没有接受过这方面的培训，可是，连我自己也感到吃惊了，我怎么能感受到了这音乐的魅力。我老是想到巫漪丽老师的枯松枝的手指，那始终抖动的嘴唇，那已经流不出来的泪水。这真是曾祖母级别的老人，她何以能征服亿万电视观众的心。这老人弹《梁祝》59年，用自己的一生在演绎梁祝。人们已经忘记了她是一位耄耋老人，只是想到她是钢琴家，钢琴诗人，钢琴歌唱家。她用的爱她的情，用她的岁月演绎这凄美的爱情故事。那动人的乐音，那颤巍巍老人的身影，一道神符一样的四个字漂浮在我眼前：岁月之美。
这岁月太久远了，如同这经典的年龄，为何经历了茫茫的遥远的时空，在今天仍有恒久的撼动人心的力量。在传统经典面前，我只有膜拜，只有敬畏，这是列祖列宗留给我们的传世之宝。
在我被这经典作品和世纪老人的音乐深深打动的时候，同事通过微信传过来老母亲的手工作品。这是将要失传的沂蒙母亲的针线作品。我看到了小时候穿过的母亲曾经给做过的虎头鞋。这鞋子太精致了，细细的彩线，细细的针脚，我又想起了那首千万次吟唱的《游子吟》：“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这一针一线里，是慈母的心。在这慈爱里，包裹着那些幼小的身体。那双穿着这鞋子长大的脚，到长大了，要走远方了，背井离乡了，离开娘亲了，无论走多远，最贴心的还是娘亲缝制的花兜兜。夜深人静，思念娘亲的时候，风中还在还在吟唱这首《游子吟》。
这是我小时候的虎头帽吗？单看这顶帽子多么像一只小老虎，虎虎有生气，栩栩如生。哪一位母亲不喜欢自己的儿子长得结结实实？就将自己的一针一线，一根布条，缝制这威武的虎头帽，这虎头帽是孩子的护身符，戴着这虎头帽的孩子会长得虎背熊腰，会长得高大威猛，会成为护国的将士，会成为保护母亲的英雄。这是那个襁褓的婴儿吗？这是那个调皮的孩子吗？今天变成了一条刚毅的汉子，在娘亲眼里，你还是那个爱哭的孩子。你真的哭了，娘瘦骨嶙峋的双手，还在缝制你小时候戴着的虎头帽，这虎头帽你是不能带了，还要给你的儿子，儿子的儿子，给你的孙子，孙子的孙子。我的娘亲啊，这丝丝缕缕永远抽不完的是您绵长的母爱啊！
这是爹曾经喜爱的旱烟袋和绣着鸳鸯戏水的烟包，还记得有一个雕花的旱烟木匣。娘绣这旱烟包，用了她十八岁的青春，用了她对幸福的向往，那丝丝线线里鸳鸯是那样的逼真，真的就幻化为我年轻的爹爹和娘亲。爹一辈子没离开那杆旱烟袋，那绣着鸳鸯戏水的烟包，直到爹离开人世，还要把它带在身边，带到另一个世界里。有着烟包陪伴，爹不会孤单。
耳边是悠扬的琴键和弓弦，眼前是几十年前的手工作品。在冥冥之中，音乐的旋律与丝线的色彩与图案叠加交织，让我不时转换回忆的时空。我想母亲甩开那彩线的手臂，就像那划破时空的弓弦，那一朵朵用爱绣上的花朵，就像那黑白键按下的音符，就是弓弦的深情吟唱。看着这些作品，时空让我回到了童年，我又回到了睡里梦里的乡村，回到了母亲的油灯下，回到了母亲的针线筐边。
这是晶莹的玉佩啊！那出水的莲叶还闪动着水珠，原来这是母亲手工缝制的长命锁。太晶莹剔透，太清纯如玉，这布的色彩与细线咬合得是这样紧密。我不知这样的作品，怎样才能做出？一块布料如何能做出翡翠的色泽？我睁大眼睛好好端详，我几乎找不出答案。这是母亲晶莹剔透的心吗？母爱不附加任何条件，母亲的心是翡翠，是毫无瑕疵的美玉啊！
这沂蒙母亲一针一线的手工，跟巫漪丽老师钢琴演唱的《梁祝》一样，具有撼动人心的力量，具有穿越时空的恒久魅力。都是传承千百年的经典。都是列祖列宗给予我们的珍贵的馈赠，都是我们流传千百年的民族血脉，都是我们代代相传的民族基因。这虎头鞋、虎头帽，这贴着我胸口暖心暖肺的花兜兜，都是每一个中国娃的标配服饰，都是每一位母亲温暖的手在爱抚着你。无论你走多远，无论你走向多么遥远的时空，你的血脉里却是历久弥新的记忆。这是将要失传的母亲手中的艺术，经历岁月的淘洗，至今，却越发恒久的艺术青春。我感谢姚加娥老妈妈，平邑县原创女红“沂蒙记忆”非物质文化传承人。让我重温了那么久远的记忆。在姚妈妈的作品里，我追忆儿时的时光，追忆少年时岁月，追忆着穿着这些千百万沂蒙母亲针线作品长大的清晰记忆。
巫漪丽老师、吕思清老师的钢琴小提琴作品《梁祝》依然回想在耳畔，这《梁祝》在夜色里伴着清风响在历史的时空，这凄美的爱情故事，让我们感受今日生活的幸福；姚妈妈的一幅缀有红双喜的女孩造型的作品，将千百年传承的手工女红作品融入了时代的元素，这正是中国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具体实例。这女孩造型的中间是鲜红的双喜在飘动，如同女孩飘逸的青春，如同飘溢着新时代中国的崭新色彩。这是从久远年代里走向未来的中国文化，这一切在耄耋之年的巫漪丽老师和年逾古稀的姚加娥妈妈这两位老人的手中传承下来，这一切都让我追怀不已。无论岁月怎样流逝，无论时光怎样飞逝，那留在心底的记忆将一代代传下去，心中涌动着的是这无法剥蚀的岁月之美！
（写于2018年5月27日，农历戊戌年四月十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