撬锁‖短篇小说
文/元浩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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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9月9日，尝试写了篇140字微小说，喜得专题收录。后感觉还有一定展开描写的空间，遂连夜写出此短篇。文章尚不成熟，纯属练笔。
撬锁‖短篇小说
老张一大早遛完弯，顺便去了趟超市，拎着一大袋采购的食品回到家。
掏出钥匙开防盗门时，却发现钥匙死活插不进锁眼里去。借着楼道内昏暗的灯光仔细核对，心中暗念:没错呀！是这把钥匙呀！怎么插不进去了？
撂下沉甸甸的购物袋，又掏出裤兜里的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借着刺眼的强光，凑近锁眼查看，也没见有什么异物。
老张心里犯了嘀咕:见鬼了嘿！难道我老年痴呆了？记错钥匙了？
也难怪他会有此疑虑。他25岁结婚，九年后老婆病逝，当时精神就受了不小的刺激。现如今62了，一直没有再婚。独生女儿远嫁海外，一年也难得团圆一回。加之性格比较孤僻，不擅长交际，朋友也没几个。这种境况下的人，一般都容易出现些状况。
“干嘛呐老张？”背后一个声音惊醒发呆的老张。
老张扭脸看去，是对门的邻居陈婶，也是刚买完东西回来。
“嗨！门不知道怎么回事，打不开了。”
“门锁坏了？还是你拿错钥匙了？”
“也许是锁芯坏了，钥匙插不进去。”
“哦！这也正常。头俩月我家也有一次这样的情况，是我儿子找开锁公司给弄好的。唉！现如今卖的东西都大不如前了，质量太次，还贼贵。”顿了一下，接着说:“那你还不赶紧找开锁公司？这样在门口耗着也不是事呀！你看看这楼道里满墙的小广告，有好几个开锁的。”
陈婶给老张指了几张小广告，然后不忘唠叨几句:“不光有开锁的，你看看，还有装空调的、修油烟机的、开发票的、办证的。啧啧啧，什么行当都有，乱七八糟的。这破物业也不知道管管，楼道也没有个监控，唉！”摇着头直叹气。
“对对对，你看我这脑子，找开锁公司。”老张这才回过神来:“多谢啦！他陈婶。”
“客气什么，街里街坊的。”陈婶挥了挥手，转身开门进家了。
老张借着手机灯光找到几个开锁公司电话，也不知哪个真、哪个假，便随便拨通了其中的一个。
电话那边是个声音甜美的小姑娘的声音:“您好！永顺开锁公司。”
老张说:“你好！我家防盗门的锁芯好像是坏了，钥匙插不进去，你们能修吧？需要多少钱？”
“先生，如果是一般性撬锁，也就是不破坏锁芯，上门费加人工费总共是130。如果需要破坏性撬锁，收费是150，您需要自行购买一把锁芯。若您不方便购买，也可以从我们上门师傅那里买，费用另算，不同的锁芯价格也不同。”
“行，那你安排师傅赶紧来吧。”
“对不起，先生，是这样的，我们开锁师傅上门时，需要您提供身份证和当地管片儿派出所出具的开锁备案证明。”
“派出所什么证明？”老张一时没听懂。
“开锁备案证明。也就是派出所给出的一份证明您是要开锁房子的房主的文件。”小姑娘详细解释道。
“这么麻烦——”
“麻烦是麻烦了点，但也是为了保障房主的财产安全呀！我们是正规开锁公司，也要保障我们所提供的服务不会被不法份子利用。”
“没有这证明不行吗？邻居可以为我作证。”
“对不起先生，没有这证明，我们无法为您提供服务，我们是正规开锁公司。”小姑娘再次强调。
“好吧，明白了。那我是开好证明再联系你们？”
“是的先生。您取得派出所的证明后再联系我们，我们才能安排开锁师傅上门为您提供服务。”
“好吧，先这样吧！”老张挂断了电话。
撬个锁还这么麻烦？以前的门锁或是链锁，一把钳子一把改锥就办了，自己都能干。老张心中不住埋怨。也不死心，尝试着又拨通了另外几个开锁公司的电话，得到的都是同样答复。
没办法，看来确实得跑一趟派出所了。老张无奈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拎着一大袋子的食品也不方便，于是敲开陈婶的家门，临时存放到他家。
幸运的是，管片儿的派出所离得并不太远，从刚购物的超市再往东走500多米就到。
老张步行到派出所，拦住一名正从派出所里出来的年轻女民警，询问开锁备案证明去哪里办理。女民警告诉他到一楼的综合办事大厅，并给他指了指位置。
综合办事大厅里稀稀拉拉有几个前来办理事务的人。办事窗口有好几个，老张随便走到一个窗口询问，坐在里面的民警给他指向5号窗口。
5号窗口里坐着个中年女民警，身材略胖，嗓音粗狂。得知老张的来意，便要求老张出示本人身份证，及开锁房屋所隶属的小区物业公司开具的业主证明。
“还要物业公司开具的业主证明？”老张再次懵圈。
“是呀！没有物业公司开具的业主证明，我们怎么知道您是不是这房子的房主呀！”中年女民警有些不耐烦地说。
老张有些气堵，忍不住喃喃自语:“这不是折腾人吗？”
声音很低，不想还是被中年女民警听到了，没好气地说:“我们才没闲心折腾你呐！这是办事程序。你看那边墙上贴着的牌子都明示着呢！是你自己不看。”
“又没人给我说。”老张反驳道。
“我现在不是跟你说了吗？用不用我再给你重复一遍？”中年女民警嗓门提高了八度。
“不用啦！”老张火气也上来了，又甩了句:“什么态度呀！还警察呢！”
“我态度怎么了？我态度怎么了？”中年女民警嘶声开嚷。
这时两个前来办事的老夫妻赶紧上前劝阻，好说歹说才把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下来。拉着老张出了综合办事大厅，边走边说:“算了吧，谁都不容易，别跟一女的较劲。”
老张一肚子火没处撒，见到派出所门口的地上有个丢弃的易拉罐，狠狠上去踢了一脚。
有气归有气，事还是得办呀！眼瞅着到中午了，肚子都有些饿了，进不去屋怎么做饭吃呀！老张揉一揉肚子，一发狠，小跑着赶回小区，直奔物业公司的客服部。
推开客服部的门，见到前台就一个小姑娘，冲着她嚷到:“给我开个业主证明。”
前台小姑娘刚入职不久，不认得老张，又被老张气势汹汹地要求开业主证明，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知所措地愣了。
“还愣着干嘛？赶紧来呀！”老张继续嚷嚷道。
“您要开什么呀？”小姑娘怯生生地问。
“业主证明，业主证明，听懂了没有？”
“业主证明——”小姑娘似乎真被吓得失了忆。
老张正待继续发作，客服部的王经理推门走了进来，看似是刚吃饱饭回来，进门时还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
前台小姑娘就像遇到救星一样，忙向王经理汇报说这位先生要开业主证明。
王经理“嗯”了一声，对老张说:“您是4C302的业主张先生吧？”
老张是小区的老住户，也跟王经理打过几次交道，知道这人伶牙俐齿，不太好对付，也就把火气压了压，随口一“嗯”。
“您跟我到办公室说吧！业主证明前台开不了，得经我手，然后上报公司总经理那里审批签字盖章后才有效。”王经理微笑着说:“业主证明可不是随便就能开的。”
老张感觉王经理的笑有些阴险，暗想:看来这个证明也不好开。
跟着王经理穿过前台旁边的屏风，向左转，正对着最尽头的门上贴着客服经理办公室的标牌。王经理打开门，请老张进去聊。
两人面对面坐到办公室的沙发上，一时无语。最后还是王经理先开口:“张先生，不知您要开业主证明做什么用？您也许不知道，物业公司开具的业主证明功用很多，是具有权威法律依据的文件。所以就像我刚才说的，我们不敢随便开具，需要先问明情况。”
“我家的防盗门门锁不知道怎么坏了，钥匙插不进去。找开锁公司，开锁公司说需要管片儿派出所出具开锁备案证明。又去了派出所，派出所说需要物业公司提供业主证明。就这样。”老张如实说。
“哦！这么回事。那没问题，遇到您这种情况，我们作为为业主提供服务的物业公司，理所应当为您开业主证明。毕竟，不能让我们的业主有家不能归不是？”
说的好听，但老张觉得他在幸灾乐祸。管他的，就让小人看一次乐呵，还是回家进屋最主要。
“那就麻烦您给开一张吧！”求人办事，自然语气也要温和许多。
“不过——您的暂时还开不了。”
老张暗念:来了来了，还是不会轻易给开。问道:“为什么？”
“在我印象中，您有两年的物业费没有交了吧？”王经理悠悠地说。
“原来在这等着我呐！”老张明白了。
老张所在的这片小区是以前的职工家属楼，属于集体产权。后来国家房产政策改革，每户添了些钱，直接就把房落到了个人名下。以前没有所谓的物业公司，每月就交个10元钱的垃圾费完事。再之后，政府要求老旧小区也配备物业公司，完善小区服务。六年前，这个小区就由小区办联合街道办和居委会出面，通过招投标，委托给了现在这家物业公司。
有了物业公司，就必然产生了物业费。很多老居民不理解物业公司到底干嘛的，也根本无法接受每月缴纳比10元钱卫生费多不少的物业费。开始的四年，老张倒是正常交，虽然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要交这么多。
到了60岁办了退休后，2000多元的退休金面对疯涨的物价并不显得多。虽然女儿时不常地汇来些钱，但这钱他一分也不想动，全部存了定期存款，留待百年之后，作为遗产留给女儿和外孙。同时听到许多居民都拒绝交物业费。抱着从众心理，他也就不交了。凭什么别人可以不交，自己却傻不拉几的交呢？尽管物业公司经常会有人通过电话、家访形式催缴过，但他就一句话:“别人都交了我就交，别人不交，我也不交。”
万没想到，今天开个业主证明，倒给了物业公司一个催费的借口。老张不傻，听出了王经理的弦外之音。虽然知道这物业费是不得不交了，但他还是想搏一搏。
“你们物业找过我许多次，包括你也打过几次电话。我一直说别人交我就交，你们得公平办事吧？凭什么别人可以不交，非得让我交呢？”老张理直气壮地说。
“哦？那您说说，都谁没交？”
老张说不上来，平常与小区居民接触不多，都是听别人聊天说起的。他哪记得那么清楚，但又必须要说点什么:“具体有谁，你们比我清楚。很多人都说你们的服务做得不到位，服务不到位怎么交？”
“嗯，那您说说，我们哪里的工作做得不到位了？我们虚心听取业主意见，及时整改。”王经理步步紧逼。
老张登时傻了，因为他根本没关注过物业公司的事，也不知道哪做得好、哪做得不好，根本无从说起。他只能咬紧牙关撑着:“好多人都说不好，那就是不好。大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王经理哈哈大笑，说:“您这可就有点矫情了。看来您是不太了解物业公司的日常工作，我大致给您讲讲。物业公司主要负责小区内公共设施设备的维修养护，以及公共区域的保安、保洁、绿化、停车管理、化粪池清掏、电梯维修养护等。公共区域是每个业主共有的财产，所以产生的费用应由业主共同承担，这笔费用就是物业费。当然，为了体现服务人性化，我们也会为业主提供一些额外的服务，就比如给您开业主证明。但如果您不缴纳物业费，就等于您主动放弃我们为您提供服务。既然如此，又怎能要求我们给您开具业主证明呢？”说完，又响亮地打了一个饱嗝。
老张听他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不知所谓的话，被搞得头晕脑胀；又被最后这饱嗝直接刺激到了胃部神经末梢，肚子不自觉地“咕咕”叫了两声。看了下时间，都快13点半了。一早就没吃早点，加之这一上午的来回折腾，现在又惨无人道地被迫听教育课，还要遭受饱嗝的袭扰，实在是又累又饿，完全没有了精神。
“得了得了，别卖关子了，你直说想怎么办吧？”老张实在无力跟王经理在这里争辩孰是孰非了。
“您是业主，我们是为您提供服务的，您说呢？”
嘿！小子，欲擒故纵是吧？老张虽然心中有气，却也对他的伎俩难以应付，只好说:“你先给我开业主证明，明天我过来交物业费。”
“你觉得这么做合适吗？有诚意吗？”
老张彻底崩溃:这明摆着就是让我先交钱再开证明呀！眼前开始有点饿得冒金星了，老张知道，越耗着越对自己不利，一咬牙:“好，我现在交。”
王经理一拍大腿，翘起大拇指，赞了句:“还是您觉悟高，体谅我们物业人员的辛劳。我这里代表公司感谢您对我们物业工作的大力支持。”
“行啦行啦，别说片汤话了，麻利儿办吧！”老张皱着眉，厌烦地说。
老张交清欠缴了两年的物业费。王经理办事也是迅速，仅用了5分钟就把业主证明的手续办完了。老张从王经理手中接过业主证明时，一度怀疑这上面总经理的签字盖章都是事先弄好的，客服部是不是直接在划横线处填下业主信息就完事了。
管他的！赶紧办自己的事要紧。老张匆匆出了小区，一路小跑到派出所，把开锁备案证明开了出来。
在回家的路上，随便买了套煎饼吃，缓解下饥饿感。边吃边联系上第一家开锁公司。
下午17点时，防盗门终于被破坏性撬开，也就是用手电钻将锁眼打通，因为无法用一般性方式撬开。至于钥匙插不进去的原因，开锁师傅说原因有很多种，锁芯的质量问题、锁芯老化生锈、钥匙齿变形、锁芯进去异物等等。这一切在锁芯被打通后，都无法求证了。老张也没工夫理会这些，选了最贵的一把锁芯让师傅装上去。
结清开锁师傅费用，急急到陈婶家取回那一大袋子食品，挑出其中那段火腿，狂啃起来。边啃边发誓，以后一定多与小区居民多交流，一定多关注物业公司的工作，一定要挑出毛病不交物业费。老张甚至幻想着当自己振振有词地将物业工作不到位的地方一一罗列出来、而王经理只能尴尬地楞在一旁哑口无言的情景。想到这里，他今天终于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而老张永远都不可能知道的是，当他匆匆出了客服部后，王经理转身回到经理办公室，给安保部经理去了一个电话:“巴经理，4C302的业主老张刚才把欠缴的物业费全部结清了，暂时不用再去堵他家的锁眼了。这502胶太好用了，他和他对门的陈婶家都没发现可疑的地方。我手里还30多户欠费的，你得空过来，咱们商量下下一家轮到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