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鱼记

江汉平原的人几乎都爱吃鱼，似乎每天餐桌上都必须有鱼，假若一天餐桌上没有鱼，那就叫没菜。两天不吃鱼，大约就好像吃啥都没有味了。

每天最早去市场买菜，大约都是小区里的一群老头和老太们。只有去得早，才能买到新鲜的菜。一大早有很多郊区的庄稼人就会把自己家的菜用三轮车推过来，有些确实是自己种的，并且一大早采摘的，看着就水灵。还有的人，啥都没有，就拎着一个大的塑料桶，里面装着各种新鲜的鱼，有泥鳅、鳝鱼、财鱼，最多的大约就是鲫鱼和鳊鱼了。他们都说是自己用网在大河里捞上来的鱼，野生的，没有吃饲料的鱼。

因为这些鱼大小不一，种类也多，数量又有限，所以很少被大主子采购去。但一大早买菜的人特别喜欢买他们的鱼，大家都想买到心仪的鱼，所以买菜的时间也越来越早。

老王以前是个不大不小的领导，自从退休之后，和老伴一起过来这边带孙子。一大早老伴很忙，于是他就接手了家里买菜的事。这几年他一直喜欢在老张那里买鱼，有时候老张家的鱼卖完了，他宁愿不吃鱼也不想买别家的。

老张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农民，黑黑瘦瘦，皮肤皱巴巴的，有点儿像树皮。饱经风霜的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两只不大的眼睛有点浑浊。他的手，有小薄扇那么大，每一根指头都粗得好像弯不过来了，看着是一个老实本分不善言辞的农民。

他每次卖鱼的时候也从来不招揽客人，就静静得蹲在水桶边，手抄在袖管里，微笑着注视着从他面前走过的每一个人。城市的郊外有一条河从这些卖鱼的人门前流过，大家都说自己家的鱼是从这条河里捕的。老张的水桶很干净，里面的水也很清澈，里面装的鱼种类不一，数量也不少，鱼也很新鲜，水灵灵的，大家都说一看就是野生鱼。

于是都喜欢买老张家的鱼，所以他的鱼卖得快。每次别人家的鱼还没卖出一半呢，他的鱼已经卖完了。估计小区里的人都担心买不到老张的鱼，所以每天都早早地跑市场。

老王那天闲得没事，看着正在收拾家伙什准备回家的老张说：“什么时候去你家里转转，吃吃你家的新鲜鱼。”

老张脸倏地就红了，局促着搓搓手说:“那敢情好，就怕您嫌弃我家里埋汰，脏了您……”

老王连忙摆摆手说：“哪里的话，你们那里空气比我们好，鱼也比我们这里新鲜，应该是我们这里更脏一些。”

老王去老张家后，老张的一家人都很开心，家里的菜大多是自己家里种的。还将家里一只下蛋的母鸡也杀了招待老王，老王见到满满一大桌菜，还有一大锅炖好的鸡汤，独独没有见到鱼，就问怎么回事。结果老张支吾了半天不说话。他的媳妇心直口快地说，他家从来不吃鱼。这下让老王有点吃惊。

老张揉搓着手，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家里的鱼确实是从前面河里捞起来的，可是我们都会用自来水喂养一段时间再卖出去。”

“为什么呢？”

“这条河的上游已经修了好几家化工厂，每次捕上来的鱼都有一股难闻的味道，只有用清水喂养几天才会闻不到的。”

老王看着老实巴交的老张，有点不能置信，想起这几年自己都是吃他家的鱼，不由得一阵反胃，恨不得吐出来。

回到家后，老王一直垂头丧气的，连续好几天都没有起早床买鱼，老伴明白了怎么回事后就觉得好笑。安慰老王说：“早就要你去超市买鱼，起码他们进货的渠道正规，现在也有野生鱼，但大多数都到不了市场，好的鱼早都被鱼贩子收走，用各种饲料养殖一段时间后再高价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