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会说话的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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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每周都要去市中心的文化市场。他说那里有宝贝，至于宝贝是什么，冬冬没见过。冬冬理解，宝贝，要能发光，要什么有什么，要会飞，或是要会隐身。但，爷爷带回来的东西，简直叫人笑掉牙。

有时候是几本脏脏的旧书，有时候是一根很长的秤杆，有时候是一块看上去并不好看的白色的石头。

就拿秤杆来说，这个冬冬的老师讲过，是过去没有磅或没有电子秤的时候，大人们用来称东西用的。没有现在的秤准。但爷爷已经买了十多根这样的秤杆了。奶奶大声道：“你买这个有用吗？你要去卖菜吗？”爷爷笑咪咪地说，“我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它是花梨木的，花梨木知道吗？”。奶奶有个好处，一旦爷爷说到她不知道的名词，奶奶就不再吵吵啦。因为奶奶年轻的时候据说非常漂亮，而奶奶特别崇拜爷爷，奶奶成天变着花样做各种好吃的给爷爷，所以爷爷的健康和快乐都来自奶奶。爷爷的懂太多她不懂的东西，常讲得她一愣一愣的。不过，爷爷说，娶奶奶，最后是靠讲鬼故事才成功的。冬冬于是想，鬼也不是什么坏蛋，虽然听说上去挺可怕的。

今天天气很好。早上九点多钟的时间，太阳已经爬到树梢上面去了，正努力向南面最高的天空升去，它越努力，身上就越散发热量，于是，地面上的人们就觉得更加暖和。天空中几块去彩，无聊地随着轻风向北慢慢地移着，象是睡着了一样。

冬冬跟着爷爷来到文化市场，爷爷走了一小会儿，就找个小摊子蹲了下来，摊主是个穿着花衣服的五十来岁的女人。头上包着头巾，这里风大，卖东西的人都很注意保暖。

爷爷拿起一只长满了绿斑的铜鼻烟壶，从口袋里拿出一只放大镜，细细地看起来，摊主赶紧递过一只小板凳，说，您慢慢看，慢慢看。

冬冬可闲不住，他东跑西跑，一刻也不闲着，一会儿扔小石头打狗，一会儿趴柱子后面吓猫，再一会儿又找只纸皮，上面抠两个洞，戴在脸上当玩具。

时间过得真快，冬冬肚子饿啦，于是，他就向爷爷这边跑过来：“爷爷爷爷!我要买蛋糕吃!”

爷爷看得正入神的时候，打雷也听不见。冬冬跑得又急，跑到眼前，哗啦一声，一脚踩进摊子里了，听着那个女人一声惊叫：“我的天啊!你踩坏我镜子了!”爷爷这才从鼻烟壶的历史中回过味来，一看，当即傻掉了。冬冬的一只小脚，正踩在一面铜镜子上，镜子有个长长的把手，被他踩弯啦。那女人叫得声音超惨，好象是踩碎了她的小手指头而不是镜子的把手一样的。

爷爷用满脸的皱纹挤出一丝笑来，说，“咳咳，这个，看看这孩子，哎呀这孩子!来来，镜子拿来，我帮你直过来”。

女人把镜子抓在手里，不肯放，说“老陈教授，你可是这个摊上的名人啦，你知道吗？我这镜子，人家上个礼拜，给300块，我理都不理，这回，你看看，你看看，能值多少啦？”她把镜子直伸到爷爷鼻子尖上，老花眼也不用靠这么近啊，爷爷陪着笑说，“来来，我看看，我给你直过来嘛”。女人就是不松手，说：“大家都看见了哈，你孙子这是把我的宝贝损坏了，我再没法卖了，你得买下。不然，我一家五口，可怎么过啊…”说来就来，她鼻涕眼泪就嚎起来了。”不过，哭归哭，镜子还是递过来了，爷爷拿在手里，反复看了看，镜子后面有几个阳文的“大明正德年制”，居然还是简体字，爷爷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想哭也哭不出来，只好对冬冬生气说：“你这孩子!就不能小心点，你看看你看看!”镜子就拍向冬冬的脑袋去了，不过爷爷不会真的拍冬冬，爷爷对冬冬可慈爱了。不过，他买文物，花掉了大半的退休金，让他买自己不情愿的东西，他当然会不高兴着急了。老年人，确实是和小孩子一样的性格。

冬冬还傻站着呢，镜子就举在耳边没拍下来。但这里，冬冬却听见一个声音说，“买下我，买下我。”

冬冬瞪大了眼睛，看看身前身后，没人!爷爷还喘着粗气呢，女人还嚎着呢，是谁在说话？他定定神，再一听，真的听到了，那个声音说：“我是镜子啊冬冬，我想跟你做朋友，你买下我吧!”

冬冬兴奋气也喘不过来了，这要是说给同桌小丁丁听，他再不用卖弄他爸爸刚给他买的摇控小飞机了!冬冬接过镜子，仔细地看，但是，看不到嘴在哪里，这个声音更清晰了，说：“冬冬，我是镜子，我的声音，大人是听不到的。你买下我，我们做朋友吧!”

冬冬再留神往四周看看了，还是没有任何人啊。老远处有一个上高中的大哥哥在帮着家长看摊子，在认真地读着书，不过，听到这边声音大，往这边看了两眼，还冲着冬冬笑了笑。

这么神奇!冬冬真是来不及有任何犹豫，对爷爷说：“爷爷!买下吧，这个镜子，我要玩，我喜欢，爷爷买下吧!”这回轮到爷爷瞪眼睛了：“啥？你以为爷爷开银行哪？奶奶会拧爷爷耳朵的!你上周还要遥控飞机，不要啦？”冬冬的回答让爷爷的眼睛瞪成成一个鸡蛋大的圆球形!爷爷分明听冬冬说：“爷爷，飞机不要了!我踩了这个镜子，就得买下来，爸爸说，好孩子可以学习不好，但做错事了得象个男子汉!”

女人眉开眼笑说：“是啊是啊，真是个好孩子，便宜给你，一千五百块!”

“啥!？”爷爷象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声音一下子尖起来，“一千五百块？你敲诈啊？你这个镜子，还是简体字，假的不能再假了!按着铜价六十块钱一公斤，你这个镜子最多三两，十八块，我算你人工一百块，再给你辛苦钱八十二，给你两百，你要不要!”爷爷脸红得象番茄酱，声音居然大过那女人十个分贝，“你还想敲诈我这个老教授!我我我…”

女人说：“哼!本来是繁体字，给你孙子踩成简体字了。我原来是想卖五千块的，我的一家五口人还要生活啊…”说着又开始抹眼泪准备表演了。爷爷站起来叫到：“你如果再敲诈我，我就找警察，你卖假货!我要晕倒了!”这时旁边也有人凑过来，拿着镜子看来看去，这个说一句，那个说一句，有人说这东西少卖点就得啦，还有人说如果老人家晕倒了你这镜子倒贴还不够。两边劝了半个小时，女人也哭不出来了，因为她知道大家都懂行，不能占人太多便宜：“这样吧，我今天就吃个亏，你按着上周那个人的价钱三百块加一百，四百块!”女人让步了。

爷爷说：“不行，两百二!”女人说：“这样，再给你省二十块，三百八!”爷爷说：“我加三十给你，两百五!要不要随你!”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来刚刚好两百五十块钱。其实，两百块是爷爷预备着过来捡漏的，五十块是准备给冬冬买点心的。女人说：“这样吧，你再加三十!”爷爷哭丧着脸说：“这是今天全部身家!”女人说：“我认识你，你下次带给我!”爷爷说：“好吧。”气乎乎地站着付了钱，没好气地把镜子往冬冬手里一塞，说：“回家!”

冬冬的心思，爷爷哪里知道啊，不过冬冬很机灵，不然怎么那么讨人喜欢呢，回来的路上很听话，还说要把春节的压岁钱给爷爷投资古董，冬冬可是有几万块的压岁钱的。还没到家，就哄得爷爷就又乐呵呵的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