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 I 弃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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卒子的悲哀并不因为是卒子
而是自己也相信自己只是卒子
我怀疑自己不过是棋盘上的卒子时,是卓飞告诉我,卒子永远只能向前不能后退。只要过了河就能横着走,甚至连老将都能干掉。
然而,操纵棋局的不是别人而是江军,一个地下的王。这条河不止暗流涌动,而浮沉其中的又岂止他这条大鳄……
那天,已经过去三年了。
三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反复回忆那天所发生的一切,因为我害怕会忘记让我坚持下去的理由。
卓飞死了,老鄂至今下落不明。
但是,我明白卓飞在临死那一刻还抱着希望,希望猎影行动会有一个结果;所以我必须天天喝得烂醉如泥。
一个天天上酒馆喝得烂醉如泥的人,就像一个废人,谁又会提防一个废人?况且,我还是一个瘸子,在他们眼里早已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废人。
这天夜里,我又在老陶酒馆外的其中一张桌子喝得半醉。同样的,这天酒馆外的另一张桌子也坐满了几个喝得半醉的酒客。
他们醉得很放肆,大声说话大声笑,这本来也与我无关,可他们却提到了卓飞。
“咱们再敬大哥一杯,呃,这往后啊,兄弟义字当先,谁要学那个叛徒卓飞,就他妈和他一样横尸街头!”
“好!出来混江湖就讲一个义字!卓飞就他妈一个江湖败类,你们呀,可千万别混成他那德性!”
叛徒?卓飞绝不是叛徒,我忍不住想上前教训他们,可扶着桌面艰难直起身板后,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也许我是真的醉了,而且还醉得很厉害,所以忘了应该要忍耐。
我带着一身酒气,拖着一条瘸腿摇摇晃晃来到那一桌还在拿卓飞当笑话的酒客面前。
我说,你们……胃里又是一阵猛烈的翻滚。
哗啦啦!污秽的汁液混合食物残渣如飞瀑直泻落在桌面四散飞溅,那一桌酒客顿时鸡飞狗跳乱作一团。
想吐时我没能忍住,他们的狼狈模样也让我没能忍住而大笑起来。
“干!你他妈这是在找死!”当他们从错愕乱蹿中反应过来,发现我竟然还笑得东倒西歪,正是酒肥了恶胆,随着怒骂声酒瓶椅子齐刷刷便砸在我身上。
我早就是该死的人,既然该死当然没必要反抗。
“哈哈哈!来呀!带种的就打死我!”
热乎乎又黏稠的液体流了一脸,我仿佛看见这个世界都在流血了。
恶人不怕你凶,但是最怕你疯得连命都不要。
“你他妈的死疯子!”他们骂骂咧咧地又踹了我几脚,然后就消失了。多亏了我,连酒菜钱也没付就消失了。
酒馆老陶叫来伙计收拾残局,然后默默蹲在我身边点了一根烟。我没理他,也没理会身上的伤和流的血还有一地的碎酒瓶,就躺着笑,笑着笑着就哭了。
老陶叹了一声,将半根烟塞进我嘴缝,拍拍我的肩膀:“三年了,够了。”
然后老陶就走了,这是酒馆打烊的时间;我记得老陶也说过他的江湖也打烊了。
酒馆招牌的灯光灭了,老陶的江湖真的打烊了。
半根烟抽完,我坐起身准备离开,一只黑色的流浪猫盯着我喵了一声。
“喵!”我突然很想找人说话,也许,跟一只猫说话也可以。那只黑猫像是懂了我的意思,在我脚下蹭了两圈便坐下来抓了抓那瘸了的腿。
“嘿,你是问我这条左腿是怎么瘸的吧?”
这条腿原来并不瘸,之所以会瘸就是因为人在江湖。他把我打成瘸子和我被打成瘸子,都是身不由己。
我不怪他,在变成瘸子和变成死人之间,他选择让我变成了瘸子活了下来。
你懂我的意思吗?我问那只猫。
猫自然是不会懂的,因为让我变成瘸子的就是被我视为兄弟的卓飞。
而我,真的不怪他。
2018年,南方边城。
这里是一个没有四季之分、也是一个日益没有正邪之分的国度;这里只有不可逾越的贫富之分。
想挤入富人的世界,大致上有合法与非法两种途径。我不在乎是哪种途径,只要能致富就行。
当年我二十二岁,到处对别人说自己天不怕地不怕就只怕穷。想富,凭什么能富?够狠,也许就是身无特长的我唯一的本钱。
江山集团是南方边城的老大,当然,我说的是地下的老大,一个业务涉及所有不法活动的集团。
这世界是很讽刺的,大家都知道江山集团是不法集团,但是却能光明正大游走在黑白两道之间,并且还能呼风唤雨。
江山集团的掌舵人叫江军,温文儒雅的外表底下却是杀伐果断的狠人,所以江湖中人都叫他将军。
听说,只要能跟在江军身边就能飞黄腾达。于是我跟了江山集团旗下一个叫老鄂的大佬,同时也认识了卓飞。
老鄂很豪迈大气,虽然是大佬却不摆架子,偶尔还有些吊儿郎当。卓飞是老鄂的头马,为人时而冷静沉着时而又粗暴狂野。
老鄂与卓飞若有相似之处,就是同样够狠。
在狼群当中,不狠就会变成羔羊。我想上位,所以凡事都冲在最前面,像一头不要命的饿狼。
“好小子!你真特么像我年轻时一样狠,以后就跟着阿飞吧。”
卓飞替我点了一根烟,淡淡说了一句:“跟了我就得听我的,别只顾着冲。”
两年后,我和卓飞就像老鄂的两条手臂,左手和右手;也像老鄂的左右护法。
我们仨经常在一块喝酒,有时喝着喝着来了电话就去“接货”,或是领着一班人和另一班人互砍。事情了了又一块继续喝酒,就像随时待命出动的警察或消防员。
我这么说时,卓飞踹了我一脚:“去你妈的!警察出动说不定就是来捉我们的。消防员出动说不定就是去灭我们放的火,我们算什么?不过是他们眼里的毒瘤!”
老鄂眯着眼继续喝酒,抽烟,然后剥了一颗花生米,嚼了嚼,笑了:“嘿,毒瘤?军爷还特么是他们的衣食父母呢。”
卓飞拿起酒瓶猛灌了半瓶,也笑了:“哈哈哈!这么说他们也是我们的兄弟姐妹了!”
“来,别傻愣着,为咱们这一大家族干杯!”
老鄂笑得很贼,卓飞给我的感觉却是笑得有些悲凉。
那一夜我们喝了很多,但是都喝不醉。我们也聊了很多,但是都不谈未来,也许,我们都没有未来吧?
离开酒吧时,这个深夜的城市就像一个喝醉的巨人,浑身散发着一股浓烈的酒气。
“跑!”卓飞突然大喝一声转身就跑,我和老鄂不假思索也随即跟着卓飞一块跑。
寂静的街道霎时杀声震天,无数手持棍棒利刀铁链的家伙从暗处如膨胀爆开的爆米花涌上街头,声势浩荡紧追在后。
我们没命的跑,他们没命的追,距离愈拉愈近。不知哪个混蛋扔来一根球棒将我绊倒,混乱中我的背部挨了两刀,老鄂和卓飞见状毫不犹豫的转过身便冲上前踢翻了追砍我的那两个家伙。
卓飞确实很能打,没几下功夫便夺了三把刀,我们仨虽然有刀在手,可是几次奋力砍杀都无法突围。
面对如潮水般一波又一波涌上来的亡命之徒,我们即使像狼,也是落在鬣狗群里的狼。
三只再怎么凶狠的狼在鬣狗群里也只能像三只土狗,下场几乎只能等着被撕碎而已。
我也不知道自己挨了多少刀,在意识开始模糊不清时依稀看见一道强烈的白光迎面而来,咒骂厮杀的声音仿佛愈来愈遥远。
在闭上双眼的最后一刻,我看见老鄂和卓飞把我架起冲向那道白光。
然后,我好像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梦醒的时候,老鄂和卓飞也在。
他们告诉我当晚是酒吧的领班阿陶开着客货车救了我们,而我一共被砍了十三刀,也昏迷了三天三夜。
“那班混蛋特么一定是嗑了药,不然哪会这么勇?”
老鄂说着掀开上衣转了一圈,前胸后背又多了几道刀疤:“嘿,还好有你这小子替我挡了几刀,阿飞,告诉他,现在道上都怎么叫他。”
卓飞点了一根烟递给我,然后指着我身上的刀伤笑说我的外号挺牛逼的,就叫十三刀。
“牛逼?你确定这不是在笑话我?”
老鄂很认真说不是笑话,还说过几天江军摆寿宴点名要见我。我进江山集团跟着老鄂,最大的心愿便是得到江军的赏识以进入这个集团的高层。
在很长很长的梦里,我梦见了正直又嫉恶如仇的父亲。在现实的世界里,我也从末忘记父亲在十年前对抗逼迁惨死的往事。
那年,我小六刚毕业,江山集团也是在那一年崛起;这也就是我进入江山集团的真正原因。
十年了,我终于成功进入江山集团的高层,然而我却开始迷茫害怕,下一步又该怎么做?
卓飞似乎能看穿我,当老鄂不在时他拍拍我的肩膀,“有些事不能急,更不能乱来。”
我当时显然有些不知所措,他笑着点了根烟叫我放心,还说到时我就会明白了。
而老陶,他说也想试试江湖这条路,所以在救了我们之后便一直跟着我们。
我拆绷带那天,正好是江军摆寿宴那天。
江军的寿宴办得很气派,前来贺寿的也都是政商名人。在这么讲究的场合,当然也只有江山集团一部分高层获准出席。
我们仨既然能出席,自然得西装革履,就像一个正经集团的高层人员。
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看见江军,一个年过半百,身子骨却仍硬朗健壮的枭雄。他虽然叫“将军”,在寿宴上却更像是一个成功的生意人。
江军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呵呵,你就是十三刀?跟着阿鄂好好干,有前途。”
他对卓飞似乎比对老鄂更为器重,一整夜都让卓飞跟在身边。老鄂却笑说因为卓飞是称职的保镖,比起集团任何一个人更会挡子弹。
那个晚上当然也没有人敢向江军开枪贺寿。
散席后已是临近午夜,老鄂悄声告诉我还有下半场。
那是一栋杂草丛生的废弃仓库,当老鄂带着我走入残破的库房时,只见江军叼着烟一言不发,卓飞与几位负责人安静站在江军身后。
空置的几个铁桶火舌乱窜,点点星火在噼噼啪啪的声响中飞舞。横梁正中的铁链吊着一个满脸惊恐、浑身血迹的男人。
“阿鄂,你来得正好,这家伙就交给你处理了。”
江军说完又指着我说:“让十三刀动手吧。”
我虽然经过几年的刀囗舔血生涯,但是面对眼前的场景还是莫名战栗起来。老鄂倒是很轻松的点了根烟便拍拍我肩膀:“别说我没提醒你,待会动手时你可别看他的眼睛。”
听老鄂这么一说,我竟然连双腿都开始发抖了。
江军烟蒂一弹,凌厉的眼神扫向在场的每个人:“我从不亏待替我办事的人,也从来不放过背叛我的人。他,就是样板!”
江军话一说完,几个大汉已麻利的分工将铁桶移到那男人脚下并开始搅拌起一大摊水泥。
我认得那个男人,他是江军的会计师,大家都叫他算盘仔。
在濒临死亡的边缘又有谁不害怕?算盘仔当然也不能例外。
“军爷饶命!钱,钱我都吐出来!还有,我还有一个秘密,军爷你放过我,我告诉你谁是内鬼!”
老鄂冷笑道:“你特么死到临头还想挑拨离间!”
“阿鄂说得对,我身边有没有鬼我心里清楚。”江军神情阴晦看了老鄂一眼,又盯着卓飞把手一挥,“做事吧。”
“动手!”
老鄂推了我一把,他自己则动手解开铁链,而那几个大汉也已经将搅拌成泥浆般的水泥倒入铁桶内。
我心里一凉,竟然要将他活埋!
“动手啊!你以为他会自个钻进去啊?”老鄂的笑骂引来大片笑声,就像是办营火会一样。
“不要!军爷放过我!军爷再给我一次机会!卓飞!卓飞他是卧底!”
卓飞是卧底?
我犹豫着望向江军,可江军却神色自若又点了一根烟,像是没听见算盘仔的叫嚷,“十三刀,你不会是手软吧?”
老鄂开始加速放下铁链,那男人情急之下更是死命蹦跶挣扎。我内心也在挣扎,但事已至此又怎能回头?
而卓飞真的是卧底?
江军离开了,其余人也陆续离开了。
我终于忍不住开始呕吐,脑海尽是算盘仔的哀嚎在回旋,还有盖上铁盖焊接时揺晃的铁桶、那垂死挣扎敲打发出的闷响。
当一切静止后,江军只是冷笑交代将水泥铁桶扔进大海,就像处理一件垃圾一样稀松平常。
我会呕吐也许除了惊悸,更多的是害怕自己也落下和算盘仔一样悲惨的下场。
老鄂似笑非笑看着我的糗样说去喝酒压惊,老陶当然也目睹了一切,他的脸色看去也没比我好多少。
卓飞当晚闷声不响一直灌酒,我趁着老鄂和老陶上洗手间时,借着几分醉意大胆问他,“他说你是卧底?那你到底是不是卧底?”
“卧底?”卓飞像是真的喝醉了,“卧底和卧轨一样,都他妈是找死!”
卓飞后来是真的喝醉了,一直嚷着要做一个好人。老鄂说好人难做,所以他让我送卓飞回去。
“我查过你的底细,也相信你不会出卖我。”
这是卓飞回到住处后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更让我错愕的是他竟然对我说,“我真的是一个卧底。”
“你是卧底?算盘仔说的是真的?可江军为什么好像一点也不怀疑你?”
“因为江军很早以前就知道我是卧底了。”卓飞说他是孤儿,从小就让江军收养,”军爷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所以供我念书考警校。可是他忽略了一点,知识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想法。”
在警校那段日子,卓飞说他开始矛盾了:“我们拜关二哥,可是那些江湖义气的背后却尽干些伤天害理的恶事,你说关二哥会答应吗?”
我无法回答卓飞这个问题,因为我自己的问题也没有答案。既然没有答案,我只好反问他,“对了,你为什么会查我?”
“直觉你和他们不一样。”他递来一根烟,自己也叼了一根,我替他点着,然后自己也点着。
“眼睛会出卖你,以后在江军面前你最好暂时忘了来这里的目的。”
他呼出一囗烟又说:“你这么拼命混到今天,我想知道你有什么计划,能说来听听吗?”
让卓飞这么一问,我又茫然了:“也许是我想得太简单了,现在就像是棋盘里的一颗卒子,你说我该怎么做?”
“怎么做?卒子只能向前不能回头,过了河就有机会干掉老将的。”
话虽如此,可谁都知道这条河里有大鳄,稍有不慎恐怕就落下尸骨无存的下场。
在烟雾缭绕中,我们沉默的抽着烟。良久,卓飞捻熄了香烟,“其实,我怀疑江军也是一个棋子,也像我们手里的香烟,抽完就扔那种。”
活在地下的王,能在地上横行的原因也许只有一个——他有一把巨大的保护伞。
我问卓飞是不是查到些什么,他却说累了,说完真的倒头便睡。
那天之后,我们好像彻底忘了当晚说过的话,谁也没有再提起,而日子就在刀光剑影中继续醉生梦死。
江山集团却像是风水出了问题,各项非法业务接二连三遭警方截获。江军虽然总能全身而退,但是仍然传达了暂缓活动的指令。
一天夜里,江军让我随他去办一件事。
“听说你和阿飞的交情很好,是吧?”江军在车上突然这么问我,“如果他背叛了我,你会怎么做?”
“飞哥绝对不会背叛军爷的,他一直都很敬重您,也常跟我说要不是军爷收养他,他早饿死街头了。”
江军双眼就像一把锋利的刀,我不确定他能不能剜出我心里的秘密,无论如何,我说服了自己也相信卓飞不会背叛江军。
事实上,兵捉贼是职责,无关背叛。而且,卓飞确实也让我感觉到了他的矛盾。
“我不怕你们有野心,有野心才能替我干大事。我就怕你们有异心,有异心会坏了我的大事啊。你说,你又是什么心?”
忠心!我不假思索便回答了江军。
“呵呵,忠心?好,我再问你……”江军的目光忽然变得很凌厉,却又像是隐藏着一丝痛苦,“如果阿飞真的背叛了我……”
江军终于还是没往下说,在那一瞬间我看见了他双眼的刀锋失去了光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落寞。
也许,一连串的追剿行动对江军的打击并不小。在短短一个多月里,他真的老了。
我老了,江军叹了一口气。沉默半晌,江军掏出两根雪茄,然后递了一根过来,我接过,先后点着,车内顿时烟雾缭绕。
“老鄂这人就一条心,可他没野心,跟着我这么多年都是得过且过。”江军又像是无意识的摇头叹气说他看着卓飞长大,原来最看好的也是他,可是现在却看不清卓飞究竟在想什么。
“人在江湖啊,有些事错了就只能错到底,你以后就会明白了。”
车子继续向前,我忍不住问江军此行的目的。
江军没有回答,神情似笑非笑,车子继续向前一直开。我开始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车子终于缓缓停泊在街角,暗处走来一个身形瘦削的男人,一个我从未见过的男人。
车子又继续向前,不过车上已经多了一个不说话的男人,江军说他叫小林,是一个“清道夫”。
小林一上了车便闭目养神,而我的心里愈发不安,因为“清道夫”并不是真的清道夫而是杀手。
当车子驶入码头停下时,老鄂与卓飞一脸愕然迎上前。
“军爷,你怎么来了?那班泰国人搞什么鬼?到现在也没出现,交易取消了?”
江军下车拍拍老鄂肩膀,淡淡回说改期了,然后转而向着卓飞冷冷地问道:“猎影行动有半年了吧,你为什么不向我报告?你拿了算盘仔手上的资料是想弄死我?为什么?”
“啊?”老鄂闻言愣住了,他一脸错愕看着卓飞,“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阿飞!这是误会吧?”
眼前的状况让我脑海里又浮现起那个装着算盘仔的铁桶,当时那种全身凉透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卓飞没有辩解,江军既然都知道了又何必辩解?
“我想做一个真正的警察!”卓飞豁出去了,他语气坚定的正面江军,“军爷,我很感激你的栽培,但是那不是我要的人生。”
江军不怒反笑:“哈哈哈!你他妈就这么回报我?想做一个真正的警察?你太天真了!”
“军爷!收手吧!你身后的影子才是我们真正的目标!”
江军拒绝了:“该收手的是你,我这次可以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你自己想清楚吧。”
老鄂急了,大步上前就扇了卓飞一个耳光,“你傻了啊!还想什么鸟!快向军爷认错!”
“你也收手吧!”卓飞抹去嘴角的血丝,这么多年同生共死的经历,他早把老鄂当作兄弟了,“你还有得选择,这条路是走不到底的!”
“你以为这条路还能回头吗?”江军掏出手枪指着卓飞怒喝,“选择?你不过是服从指令的工具,你有得选择吗!”
“有,我选择做正确的事。”卓飞亳不犹豫。
我身边的小林也掏出了手枪,而江军却在此时转而将手枪递给了我,“做了他。”
接过沉甸甸的手枪,我的心也往下沉,这也是江军对我的测试吧?
老鄂急得挡在卓飞身前:“等等!军爷!让我再劝劝阿飞!”
“砰!”小林亳无预警便开了一枪,中枪的却是老鄂!
“砰!砰!”卓飞迅速趴下翻滚的同时朝小林连开了两枪,而小林早已像一只灵敏的猫躲在车子后方。
在混乱中只听江军怒吼:“妈的!小林你干什么!”
“走!”卓飞向我大喝一声便拖着老鄂闪入货柜区,午夜的码头霎时又一片死寂。
此刻似乎正是趁乱向江军开枪的好时机,而江军的咆哮又划破了片刻的死寂,“小林!出来!”
我回过身正想干掉江军时却看见他眉心之间有个小红点,就像是有一只萤火虫趴在那里,然后江军便倒下了。随着江军倒下,我感觉萤火虫又停在了自己脸上。
“砰!”
我的左腿一阵剧痛,在倒下的瞬间我仿佛看见一颗子弹从头顶划过。紧接着看见小林朝卓飞藏身的货柜区开枪逼近,我忍痛举起手枪便向他扣动了扳机。
最后一颗子弹射出,小林终于倒下了,我也失去了知觉。
我醒来那天,窗外一片阴霾。
是老陶救了我,他说江军死了,卓飞也死了,而老鄂右手废了,带着老婆孩子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没了消息。
而我也从此成了瘸子。
江山集团也有了新的掌舵人,叫成滔。
一个星期后,我收到了一个没有送件人署名的快递包裹。拆开后是一套四册的武侠小说《 笑傲江湖 》,除此别无他物。
我记得卓飞说过他最喜欢的便是《 笑傲江湖 》。
卓飞当然不会无缘无故送来一套小说,我仔细翻查后将封套都拆散了,夹层里果然藏着一个细小的U盘。
原来卓飞早已预知那一夜的码头枪战随时会发生,而他掌握的资料牵涉太广,在呈交上级之前又预留了一份以防万一。
卓飞虽然已有预知,可还是躲不过黑手。
那一夜若不是卓飞当机立断将我击倒,我同样逃不过一死。
这座城市没有了江军,他身后的影子成滔自然取代了江军。而成滔的身份地位早已自由操控了黑或白,卓飞却低估了他的力量。
有些真相会让人很消极,并非所谓的正能量便可化解,我不想自欺欺人,因为卓飞已经以牺牲证明了一切。
老陶告诉我,成滔一直有派人监视我的动静。他不杀我并非因为仁慈而是没必要,我若存在一丝威胁肯定也活不过一天。
所以这三年来我一直喝醉,喝醉了还能醒过来,死了却永远活不过来,我当然选择喝醉。
这三年,我除了喝醉之外,剩下的便是干一件事,每天不断的掷刀子,即使喝醉了也不间断。
一把刀子掷出去,一次又一次,掷了一万次以后就是飞刀了。
除了飞刀,我别无选择。
这座城市就像是属于成滔的,我如果开囗想找一把手枪,恐怕就马上得吃子弹。
老陶说三年了,够了,确实是够了,我的飞刀已经足够命中任何我想命中的目标。
这天,南方边城的阳光很灿烂。
我拖着瘸了的左腿走向一栋崭新的摩天大楼,这座大楼属于成滔。今天,也是他为这栋摩天大楼剪彩开幕的日子。
外表华丽壮观的摩天大楼,地基底下又掩埋了多少如我父亲那样的亡魂?
我的小刀磨得足够锋利,飞出去的速度也足够顺利进入成滔的咽喉。
成滔倒下以后,卓飞寄给我的U盘才能不受阻拦的曝光,而他的付出也才有了价值。
至于干掉了成滔,这座城市是否从此黑白分明?
当然不会,这世界早已不是非黑即白的世界,在黑与白之间的灰色地界,听说就是正邪交战的地方。
我是黑或白其实不是那么重要,我只知道今天必须送成滔下地狱。
而我……尾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