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脑是悲观主义者
我的记忆力确实不好。
我已经一周没有找到我的车钥匙了。有时候我还会忘记把车停到哪儿了。上个月刚刚失而复得的ipad这两天又离家出走了。备用手机也不见了。
小的时候,作为一个理科生,虽然理科成绩平平,但我的英语和语文学得都还不错,唯一困难的就是拼写,语文作文错字连篇,英文单词默写经常要靠作弊才能通关。如果像80年代那样手写论文的话,我肯定是无法取得博士学位的。
博士学位…等等…我在谈论的还是我自己吗?
男友在客厅等外卖,我则坐在书桌前发呆。自从事情变多、记性变差以后,我逐渐养成了记录的习惯。除了记录一些日常的所思所想,我还有一本很久没有翻开的工作笔记,我暂时想不起它去哪儿了。
有两只旅居北京的老鼠一直在更新公众号,他们的对话都是一些细碎的鼠言鼠语,但偶尔也讨论一些哲学,我已经看了大半年了。我突然发现,即使努力回想,我也想不起这大半年我还干了一些什么事情。好像每天都在做事,偶尔也很忙,但具体做了什么,做出了什么,我一时真的说不上来。这不就是,毫不谦虚地说,瞎忙?
工作笔记的文件夹找到了。呃,但不是我的。是男友的。
“心因性失忆是一种在脑结构没有受损情况下的记忆功能失常,通常会出现在极大的创伤或者压力后,由于不堪回首而产生部分性选择性遗忘,丧失记忆的部分通常以事件为起点。”
核磁共振的片子。姓名是我的。排除颅内结构损伤,轻微脑震荡。检测时间,10个月前。
我感觉到大脑有些隐痛,某处血管似乎在强烈跳动着,一阵眩晕。
我想起和海豹聊天的一个片段。它说人的大脑是悲观主义者,因为我们对于消极经历的反应远比积极经历要强烈:如果你差点被车撞了,你可能会记得很长一段时间,但如果你吃了美味的东西,这段记忆可能会在几天内消失。
那么海豹的大脑有何不同吗?
我的笔记。想起来了,我笔记都存在那台工作电脑里。
“人干细胞培养的大脑类器官…植入到…新生大鼠大脑的体感皮层中………大脑类器官在能大鼠颅内发育成熟,与神经环路整合,并在大鼠大脑中发挥功能……植入的人类神经元可以调节大鼠的神经元活动,也能对感觉刺激产生反应…”
实验中心的老板,冷峻的眼神,汇报,经费,成果。毫无由来地一阵心悸,好像就要无法呼吸了。
手术台上士兵截肢的双腿旁边有两条已经备皮的变异兔腿。
观察室中躺着一排昏迷不醒的怪人,肤色紫黑,颈部呈现着腮状的起伏。
鹦鹉,实验中心的鹦鹉真的会说话了。负责该项目的研究主管就是,我。
曾经的梦境并非虚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