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尾花季 第二十四章 消磨(下)
上接l第二十四章 消磨(上)
晚自习上,时钟滴答。我抬腕看了看表——还有五十分钟才下课,不禁有些绝望的倒了倒,然后揉了揉发酸的颈子。
班上大多数人都是坐在位置上无所事事,而我应该很快也要加入他们的队伍,因为再读书或者写作下去,颈椎病、腰椎间盘突出、高度近视什么的我一个也逃不过。袁老师似也发现了我们的无聊,拣了几个话题和我们聊起来。
颜葭澄依旧埋头苦读,似乎没有了我,她就有了斗志。
袁老师说,她小时候每个假期都是在读书中度过的,一到假期,她爸爸妈妈就会在她起床前把成堆的书搬来她房间,然后把大门反锁,她也出不去,所以只能一个人看书,后来也就爱上了读书。久而久之的还养成了一个习惯——如若看书入迷时有人打扰,她一定会很生气——这我能理解,又不能理解,我知道这习惯的来龙去脉,对这习惯的产生表示很理解;却又不能感同身受,所以又不能理解了。我看书的时候你可以打扰,但是无法避免的就是,你打扰我为了要对我说的那些个话我能听进去的多少随着我看书的入迷程度的增高而减少。
袁老师叹气道,所以你们看我都不敢带书来看晚自习,否则你们都不敢叫我,对吧。
我们笑。
然后我就开始看书,耳边的对话句句清晰的传入左耳朵,然后顺着从右耳朵溜出去了大半,于是再等我从书中出来之后,断断续续的对话让我一头雾水,不知怎的就已经说到了红楼梦,台上台下一片欢腾气氛——其实也没多欢腾,还不如我们班地理课上热闹程度的一半,也主要是那些个热闹的人都走读不上晚自习,呃,除了孟瑾竹。袁老师提议班里排演一段红楼梦节选片段舞台剧,然后班长文菁毛遂自荐要做导演,再然后台上台下开始异常积极的敲定演员名单,待我反应过来时配角演员已经遴选的大差不差,我探了个头四处张望了几回,台上传来袁老师的声音:“薛宝钗,端庄的大家闺秀,而其实内里又有着一股像林黛玉一样的逆反。”然后袁老师边点头边道:“嗯,叶皎皎很像。”
“然后——林黛玉,哎呀这个角色,有的考虑呢。”
是有的考虑呢,感觉班上没有谁特别符合的。
然后我又低头继续看书。
突然“诶——”的一声,袁老师发话了。
我抬眼看老师,老师也在往我这边看,于是我又往左边(因为我在班级里最右靠墙的一排,再右边就没人了)和后边看,然后转了一圈后又回转过头来。
“郁梓甯不错。”
台下几声附和。
我忽然觉得自己很有进步,最近愣神时间大大降低,我觉得甚不可思议,的确是从来没想过这辈子演戏这种事情还能第三次落在自己的脑袋上。
至于为什么选我,我并没有想出答案来,只觉着要是颜葭澄一定会说我跟林黛玉一样能哭能号,这是她日常嘴毒的一种情况,不知为什么,我竟然有一种自虐性质的怀念感。
于是角色敲定,一切尘埃落定。
我很庆幸宝玉是孟瑾竹女扮男装,而不是真给我排哪个男孩,否则这剧没法演,排练之前就得事先挖好地洞才行。
最后,我这个没有金刚钻的人还揽了个瓷器活儿——在《鸢尾花季》八字才半撇的时候,我又揽了舞台剧编剧一职。
接下来各位讨论选那一篇的时候,我花了差不多七八秒钟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不知道过过多少遍的历程回顾——第一次音乐剧饰女一晓蝶,第二次话剧饰主人公方家明的同学佳佳。
不不不,不止。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一次,第三次是初一时被年玥拉着去参加学校“春秋剧社”社员选拔,作为一个不吃荔枝、一把骨头二两肉的人,我竟然饰演杨贵妃。统共就大半页纸的剧本,美其名曰《大唐贵妃》,其实就是杨贵妃嫉妒梅妃闹了回脾气,唐玄宗安抚的一场闹剧。而且对戏的“唐玄宗”足足比我矮了一个头,同年级一个圆滚滚的小胖子,实在是强差人意的很。但因为我的经历实在太少,所以也可以勉为其难算上了。
文菁突然大声道:“演那个,哎,那个,”偏偏一时着急还说不出来,顿了两秒才说出来:“宝玉挨打!”
于是第三天星期六的下午放学回老家,我就风风火火的撂下一切打开电脑开始编剧。我当然还是搬了87版红楼梦的原剧本过来再改的,改动也并没有很大,只是身为一个离处女座月份很近的狮子座强迫症重症患者,我把剧本格式从头改到尾了一通。
我捧着一摞刚“出炉”还热乎乎的“新鲜”剧本回家去,胳膊上挽着的牛仔布包前前后后晃着。附在耳畔的耳机播放着极为欢快的音乐——也是受了孟瑾竹的影响,我才听了几首类似的韩风歌曲,就比如说正在放着的《血汗泪》。
一曲歌毕,下一首又回归了我的老风格,脚下步子加快,渐渐演变成蹦蹦跳跳,还很有节律。我哼唱着“我要握紧手中坚定,却又飘散的勇气……”转了个圈,一不小心手里已经渐凉的剧本飞出去一份,虽然及时抓了个边,终究还是皱了些,遗憾的摇摇头,从此不敢再有任何大动作,就这样一路平静的哼着小调回到家中。
排练的两个礼拜里从来没有任何一次是所以演员都聚齐的,而往往少的演员里都有孟瑾竹。
然后我揽下了第三个工作——发型师,我想这恐怕是最符合我的工作了,我的确做发型师比较做的来。我给孟瑾竹编的新红楼梦里贾宝玉的那个把马尾全编成细细的一根根小麻花辫的发型,用了我随身小包里的所有的一次性小黑皮筋,然后我望着自己的杰作,没什么特别的高兴,就是觉得孟瑾竹这一天下来晚上拆的时候要被那破皮筋薅掉不少头发、而且拆下来后一定是很完美的方便面头。
然后我就想到了万老师。
哎,不说了。
窗外晚霞朵朵,衬得一片蓝盈盈的天好似能滴出水来。因着今日无风,若不是瞧见底下白露大桥上来来往往的一片片或黄火红的车灯,真教人以为这是一副静止的画作。我望了一会儿,遂回过头来,编辑了一条朋友圈,配文:我是一个集演员、编剧、发型师于一身的才女。
点下“发送”后我便把手机搁下,想着只有一天的时间在家,然后又将要回归学校,便忍不住要叹气,哎,真是一件伤心事。
礼拜六的中午才下课,礼拜天的下午六点又要赶晚自习,你想想,加上吃饭和收东西,哪里有假期。
之后晚上回到学校,晚自习下课回寝室,又是千篇一律的生活,无滋无味。眼前刷的一下子漆黑一片,我慢条斯理的放好东西,爬下床去戴保质器,床咿咿呀呀响着,不管我如何放轻动作。无奈苦笑,只希望自己能快些,不要影响其他人太多。
临床有节奏的咯吱咯吱响,多半又是孟瑾竹戴着耳机跟着音乐扭或者是在做仰卧起坐。
有时候,我不禁怀疑自己初时是不是因为颜葭澄的与众不同才与她一起的,可是记忆清楚的刻录着我对她一切“搞特殊”的介意,因为自我们成为了闺蜜,大家也都知道了后,她每每缺席不来,所有人第一时间就是来问我。这就很令人讨厌了,我最不喜欢的事情就是好端端的一群人用莫名的眼光看过来,问的还是和我没多大相干的事情。妈妈常说,不要介意别人看你,你要这么想,他们看我是因为我美若天仙,可是我又做不到这样自欺欺人。
我略有些费力的爬上床来,想要就这样往后倒下,却又猛然想起寝室的床铺之小根本不够我这样横着躺,只好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的挪动身子侧着躺下。
每天千篇一律的过着无聊的日子,为的,似乎只有那看不清晰的未来。颜葭澄似乎比平日里更加努力了,也许没有了我,她真的过的更好了吧。
其实没了她,我也过得很好,我有四个很友好的室友,我们也可以无话不谈,所以我曾经的说法也不是没有道理,朋友的确有些可有可无。
日子被安排的满满当当,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睡不着的经历了——往往都是累到倒头就睡。寝室里头我跟舒妧孟瑾竹两个最好,毕竟陈曦耘太忙,凌芷茵作为全班第一,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与她实在有些遥远。
我时常会陪舒妧一起去大学拿快递,在食堂买一袋八只小笼包,两个人一路边走边吃,再后来就演变成我自己吃一个,再喂忙手机忙到来不及看路的舒妧吃一个。
晚上的寝室里也是绝对的热闹非凡,十点钟人到齐了,MP3绝对会准点响起音乐声,孟瑾竹会跳舞,多半是防弹的舞,马丁靴厚厚的底打在地砖上,发出的是沉闷的响声。凌芷茵也会加入,两人偶尔还会互相指导下,只是凌芷茵似乎更多的是摆摆动作,并不到位,而孟瑾竹往往是舞到满头大汗。
后来一天孟瑾竹跑到房间外面,对着走廊上的监控摄像头跳了大半段,也不知道宿管老师看到做何感想。
清早的起床铃声还未响,只是舒妧的闹钟响——因着学校寝室的铃着实太吵,惊吓式的,为了心脏和大脑的健康,还是早点起来的好。
迷迷蒙蒙中,便听孟瑾竹惊叫。
凌芷茵掀开蚊帐,低低的懒懒的“啊”了一声,并没有什么害怕的道:“嗯,蟑螂。”
嗯,蟑螂……啊!蟑螂!
真正的惊吓式叫醒,犹如夏天的时候听见蚊子嗡嗡在耳边,我的迅速清醒一般。
因为妈妈收拾的实在是太干净,我从小到大就没见过蟑螂,也因此,我没见过什么“世面”,故很怕虫子,日常时常会见到那种直径五毫米大的小蜘蛛都怕。
更何况是蟑螂。
三只蟑螂。
还有,其中一只,在我下铺……凌芷茵的……蚊帐……上……
我想起来了,我们昨天敞口放了一包姜糖在桌上。
啊,要死了。
我就没敢戴眼镜,我看不见,什么呀,就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而已,怕什么,然后我顺利的下了床,反正看不清楚,对吧。
“我妈说,小强还会飞。”
呃……舒妧,我恨你。
我直接从上铺跳了下来。
宿管老师到,淡淡看了一眼,两脚下去,死两只,然后手揪着蚊帐狠命一拽,将蟑螂抖下来,接下来,又是一脚。
我们只能默默佩服,然后扫掉。
这之后,中午回寝室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没人敢再回来,能躲则躲。我不喜欢抢琴房,也不像颜葭澄她们分秒必争的爱学习,当然我也的确需要一个地方躺着,于是乎,就这样开始了独来独往的生活。
反正我是上铺,蟑螂难不成还能爬上来?况且那天是因为凌芷茵的蚊帐没有掖上,落在地上,才会被蟑螂爬上来,我的蚊帐不可能到地上,所以,就更无所畏惧了。
文l笺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