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食故事散文

菱味飘香

2018-09-09  本文已影响42人  fb894a9b325d

       

菱味飘香

                            菱味飘香

下午回老家,母亲端出了一盘菱角,半大不少的,每一个都碧翠欲滴,水汽滋润。

我问她从哪里来的,她说是门前的坝塘,她用竹筢捞上来的。

我剥开了一个,一股清淡气息迎面而来。绿壳里肉白嫩晶莹,闪动着一层光亮。放入口中,一丝的凉意, 一份润甜。上下牙轻轻一合,汁水滋出,由舌的两边流向中间,由中间流向舌根,渗到牙齿的每一个缝隙,渗进每一个细胞。

这是怎样的一种味道?像嫩嫩的黄瓜,比黄瓜来得坚实;像刚采的酥梨,比梨多了一份清淡;像是咬破芽枣的那一瞬,比芽枣多了几份水嫩……真是难以描述。

母亲早没了牙,看我吃得如此的陶醉,她自己跟着陶醉。“好吃么?”她眼馋起来。她如今无法体味了,这样的菱,如果敲碎了,什么感觉就没了。我借其它水果向她描述这份味道,她只是笑,“你说的这几样,我都吃不动了。”她在向往,只剩下遗憾。但看到我吃得开心,她便跟着开心。

她告诉我,嫩菱生吃好,老的要煮了吃。她拣了一个青黑色的,用刀斩开,里面的肉紧硬,略有一点红,少了汁,多了粉。她说这种最好,熟了最香。

老家的菱角熟了呈紫白色,可以当茶点,可以做糕点,可以当饭吃,它伴着我度过童年和少年,是人生最美的记忆。

七十年代末,家里没有什么吃的东西。春天上山挖野笋,夏天可以吃槐花,秋天最好的就是菱角。

老家算不得水乡,但有不少的坝和塘,有一处五个坝塘连在一起,叫做“五连塘”。春天里,菱像荷一样的在水里暗长。夏天它们一簇一簇地展在河里,开满了细小的白的黄的花。那时园地是不给种菜的,家里的菜常常是菱角的茎梗。菱的茎和叶浮在水面,暗红,青绿,母亲把它们采来,洗干净,用开水焯过后加大蒜末和红椒炒吃,很有嚼头,一种自然的清香味。有时,采的多了,母亲用盐腌渍后放在坛子里,一直吃到冬天,仍有一份香脆。

秋风一起,菱叶一片片地翘起,菱角可以采了。村里的妇女三五成群地来到了坝塘边,每人手里拎着一个大澡盆。入了水,盆便是一只船,里面放一张小凳或是横上一块木板,人坐在里面,盆沿倾斜在水面,双手伸进水中就可以采了。

母亲穿上了雨靴,套上一件旧衣服,踏进子大木盆。她坐在木板上,弯下腰,低下头,伸出一只手,拉住水面上的菱叶翻过来,几枚浅绿深绿的菱角藏在里面,轻轻一掐,抛进篮里。盆可以在水里打着转,四周采完了,她用两只小木片慢慢划水,盆子便向前,在密密麻麻的菱叶中穿行。

不到一个时辰,便有一大菜篮,滴着清亮的水。剔掉嫩的,煮老的。老菱一个“老”,时间要长,才能煮得透。父亲劈开陈年的老树桩,一根一根地放进灶膛。红艳艳的火舔着黑黑的锅底,白白的雾气在灶台上弥漫,慢慢地散发着一阵阵清香,一直飘到窗外。家乡的菱角半家半野,有四个角,不好咬,咬不好会戳破嘴皮。我们却是在行的很,从老菱的中间咬断,然后从半个老菱的顶尖处一咬,用手轻轻一挤,里面的“肉”就顺势滑出,满口清香。

有时会有一些残留,白粉般陷在角里。我们拿起菱角的尖角在里面挖,仰着头,张着嘴接着,菱粉便洒落在嘴里,舌尖一转,香呀!一直顺着喉咙滑到肚子里。若尖角不够长,挖不到里面的肉,就把它在桌子上轻轻地磕击,粉落了出来,手指在嘴里沾一下口水,再到桌上蘸一下,粘到指上,在嘴里一抹,那种清香的味道,一直到今天都忘不掉。杨万里有首《食菱》诗:“菱角吾弟藕吾兄,头角崭然也不争。白璧中藏烟水晦,红裳左袒雪花明。”写得真好。

老菱不仅可以吃,还可以做“哨子”。父亲教我们用剪刀在老菱中间突出的地方剪一个小圆孔,然后用竹丝把里面的“肉”掏出来,就成了一个哨子了。轻轻一吹,呜呜作响,就像吹埙一样。中秋的夜,一轮黄灿灿的月亮升起,孩子们拿着自家的“哨”,满村地吹,满村地跑,满村地笑,一直到今天还留在梦里。

门前的坝塘没变,秋水仍是那样澄澈,八月里采菱人仍不绝,母亲却老了,快走不动路了。但她仍能用竹筢在近水处捞一些菱角,嫩的,老的,都留给我,渗进我的齿颊,芬芳着我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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