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来日方长，不如把握当下
1
Sarah从西安打来电话，说“心情不好，想找你唠唠”，声音里是少见的失落和无力感。原来，她现在所在的分公司的老总申请回上海，她内部应聘分公司的总经理，面试也通过了，但是公司高层有其他考虑，她最终未能如愿。
“分公司的总经理？那就是分公司最大的头呀！？”
“嗯。其实刚开始看到内部招聘信息时我也没往那想，但当我仔细地分析了下现在公司里的各副总经理、总监的情况，觉得以我现在的资历和经验还是很有竞争力的，所以我花了整整三天时间整理了这几年在公司的工作经历和经验，并对分公司以后的发展拟出了详尽的见解和计划。面试时，高层领导对我的资历和项目经验都表示了认可，那时我真的很开心……可是之后过了一段时间都没消息，今天人力跟我说高层从外部新聘了一个总经理，是个男的……得知这个消息时，我的心就好像猛地从高处坠落到地下，无比失落，更是委屈。”
“领导们估计是有某些顾虑，但真的，从能力上来讲，我觉得你已经非常厉害了。”我安慰她。
“唉，以前在北京总部时，层级架构多，职位多，机会多，领导又赏识，觉得一身动力，所向披靡。调到西安这几年，虽然干了几个最大的项目，但好像各方面都没什么提升，看到项目合作方当年刚毕业的小孩都成长了或升职了，我心里着急啊，觉得自己像一头困兽似的无处使劲。”
“但你现在毕竟还年轻，在职场的时间不还长着吗？”我问。
“你知道吗，在我们这样的公司，人员基本稳定，没什么流动性，所以像这样的机会真的‘百年难得’。唉，机会不等人，错过了这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了。”她说着又失落地叹了口气。
我心里不禁感叹，在移居西安那个相对安逸的城市后，在周围的大部分女性都渐渐把重心放到家庭的年纪，在一份工作做了将近十年很多人开始倦怠、习以为常、懒于改变的阶段，她对职业依然保有最初的激情，心中竟还燃烧着熊熊的火苗。
“没想到你现在还这么拼。”我感慨。
“没办法，心不安分啊。”她说道，“就是心里总有种紧迫感，一停下就觉得浪费生命。”
第二天一早，Sarah在微信上给我发了一首歌，很励志的《明天，你好》，一扫昨晚的落寞，斗志昂扬地跟我说：“打不死的小强又满血复活了！我要继续努力，珍惜每一天，保证下一个机会来临时一把抓住！”
我看着她发来的“满血复活”的表情，心里不禁生出诸多触动。我被她始终把握眼前机会的冲劲所打动，为她心中不灭的小火苗而感动，这或许是因为一直以来——还在学校的时候或工作以后，所见太多的“来日方长”和“以后再说”：在某些机会来临的时候，在内心忽然闪过一个冲动时，在想做什么却存在阻碍时，我们开始习惯自我安慰说“下次还会有机会的”“等准备好了再去做吧”“以后再找时间吧”。然后……就没有了然后；后来……就没有了后来。
这一句“来日方长”说得顺口了后，似乎也渐渐成了拖延的理由、逃避的借口。可是，就如急性子的Sarah所说的，哪有什么来日方长，哪有可以重来的机会，现实社会迅速而多变，机遇从来就不等人。
2
今年4月的某天，朋友圈的旅友们纷纷转发四川色达佛学院开始拆除改造僧舍的消息。很多人叹息不止：想了很多年却一直没有去，而以后就真的看不到那红色的僧房层叠连绵叫人震撼的景象了，真是遗憾，真是可惜！而在那之前的3月，也出现过相似的慨叹，那次是马耳他著名的地标“蓝窗”在海风中轰然坍塌，那一奇特的千万年海浪冲刷而成的石灰岩景观就此永远消失——真的叫人深切体会到，即使那些在地球上已经存在了几千年几万年的事物，说不定转眼就消失地了无痕迹。
以前听别人讲起一个故事，一个妻子在生日那天收到丈夫送的一条很美丽的裙子，她想这么华丽的裙子一定要挑一个隆重的场合，比如结婚纪念日，比如孩子的毕业典礼才适合穿。可是还没等她遇到这样隆重的场合，他的丈夫却在一次工作的意外事故中去世了。她在收拾丈夫遗物时看见这条他送她的裙子，崭新得连褶皱都没有。她这才明白哪有什么最隆重的场合，丈夫送她礼物的那天就是最合适的场合，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天就是最合适的场合，可是现在，丈夫已再也看不到妻子穿上他为她精心挑选的这条裙子了。
每次当我在报刊电视里看到类似的新闻，就会想起这个充满遗憾的故事，暗自叹息，心里再次生出失落与悲伤。是啊，哪有那么多永远，哪有那么多以后，哪有那么多下一次，那些我们觉得总有机会去做的事，总还会相见的人，不过是我们的自以为然。
而意外和明天，真的不知道哪个会先到来。
一迟疑就是一生，错过了，大概就是一辈子。
3
近日杭州酷暑难当，工作时事情繁琐诸多不顺，更觉得低落乏力，逗留在同事处谈工作，越说却越远了去。他说起自己曾经对学术所怀的志向和理想，说到以前去书店如果看到某个认识的老师或同学出版著作了，心中就会有紧迫感；而这几年这种心情却渐渐淡了，感觉以前喜欢的事情：看书、写作、下棋、爬山、骑行、看足球赛等等，都好像慢慢地失去了兴趣；以前构想过的写作计划，写了一小部分后也半途而废了。“虽然说不上遗憾吧，却也常常感到迷茫，没有方向。”他有些落寞地说。
他的体会，我感同身受。曾以为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总会有时间去做，然而却慢慢发现，原来热衷的事情，现在没那么浓烈的热情了；以前很想尝试的运动，去滑翔去蹦极，去长线徒步，现在开始有了顾虑和犹疑；以前计划写一个长篇的小说，构想了前半部分，就那么留在那里接不下去了。
我们的处境、心境、情绪、思维随着年纪逐渐在变化，再也不是那时候的状态。
天气刚转热那会儿，很奇特地，脑中常常会忽然出现和一些人一起晃荡在西南、西北大地上的情景，不甚清晰的意象，但隐约能重新感到那种行吟山林的恣意与浪漫，无限美好。但之后某一年，就像个分界线，那样的经历和体会戛然而止。现在我偶尔翻看相册，想起在英国独自冒着风雨爬上白崖只想看看隔着法国的多佛海峡，想起在云南一个人下天梯去到中虎跳巨浪滔天的江边，想起在西藏独自走在冈仁波齐海拔5000米的转山路上，也会惊叹当时是怎样的勇气和热情，若是现在，我还会去那样做吗，还有那样的激情吗，还有那样的勇气吗？
前个星期电影《悟空传》上映，朋友秋知道我是原著《悟空传》的书迷，约我参加观影活动然后聊聊原著。初读《悟空传》时我还大一，书中的故事细节早已忘了，最深的印象就是孙悟空那张扬、叛逆、战天斗地的对抗和不屈服让我热血沸腾、感动万分。毕业后，也一直都带着《悟空传》，虽然没再读过，但一直把它当作承载了我满满青春印记和回忆的载体。这次要和别人聊这本书，让我不由得又重新翻开了它。重读《悟空传》，在过去了十几年以后，我像是在阅读一本从未读过的新书。我发现这个故事已经不再让我热血沸腾、不再让我感到激情和共鸣，反而却读到一种无奈、一种悲情，感到一种对自我和现实的反思和审视。因为此时的我，终究已不是十几年前和猴子一样无所不往无所畏惧的少年了。
但是我很庆幸自己二十出头的时候读过这本书，它不认输、不屈服的反抗，对未来、对权威的无畏所给我带来的感动和冲击，是现在的我无法体会到的。我想，也正是二十多岁的今何在，才用年轻人的血气、精神、想象力，写出了这样一个孙悟空。陈丹青在《陌生的经验》里写十八岁的王希孟画《千里江山图》，兴致勃然，忙着做加法，每个局部都是一幅画，都是细节，人在十八岁年纪，才会有这股子雄心和细心，元气淋漓；他也说到六十年代林风眠为躲避政治冲击，亲手毁掉了自己黄金时期创作的一批画，他晚年到了香港后试图凭记忆重再出被烧掉的那些作品，但“没有一张好的”（木心语）。
所以有些事，真就是某个年纪才能做得出，做得好，才能碰撞出火花来；错过了，这辈子都不会有了；以后的时间纵使很长，却已回不到那种状态。
激情、热爱、想法、劲头、灵感，是最经不起时间的消磨和等待的。
不要总想着来日方长，人生不过是活在当下。
过去已经过去，后悔、惋惜、遗憾都是为时已晚；未来还未到来，不要妄想未知的明天。只有此刻、现在、当下，才是你正在经历的生活，才是最能把握的机会。
想做的事就去做，想见的人就去见。
相爱趁情浓，诗酒趁年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