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斗水

一斗水

01

一斗水是一个两省三县交界的小山村，古朴，安静，又略显神秘。

来过这里很多次了，每次来到这里，都会有新的感受。这次利用周末和友人一起探访一斗水，一进村，便直奔那泉水的源头。说是源头，其实就是一个凉亭遮挡下的一口老井，上面用木板盖住，掀开一条缝，便可看到里面镜面似的清水，伸头观望，还能看到你自己的样子，有些夸张。

井边有一条很不起眼的道路，据说是古官道，连接山西河南两省。路面上一块块石头漫不经心的排列着，在葱茏的树木和野草中，左右扭摆，渐行渐远，蜿蜒而入远山。

秋日的阳光轻柔的洒落下来，七彩树叶和各种野草，争相辉映，远山近景，一片绚丽。我站在这里，似乎又看到了古时候那激动人心的情景。

这条路也曾经宽敞，干净。道路两侧也树立着长长的木杆，上面挂一块木板，然后用毛笔字写着指示牌，当然是用的繁体字。对了，那颗千年榔榆树下，已经落英缤纷，树叶厚可埋脚，那些树叶，和古时候有什么区别？ 有很多次，我从这里路过，未曾抬头和这棵大树对视，那低垂的枝头有幸抚摸过不同年代的路人，它可认得是河南人还是山西人，是达官贵人还是穷苦百姓。你轻抚他们的头顶，眉梢的时候，触发了怎样的感情？

修这条路的时候没有挖掘机，没有电动工具。成千上万的民工手拿大锤，钢钎，推着平车，啃着干粮，历经艰险，造福后人。有没有手挥皮鞭的监工，一脸横肉，耀武扬威？有多少人过度劳累，积劳成疾，埋在路边？

我好像听到了人喊马嘶的声音，也听到了那片茅草的窃窃私语，一阵小风吹来，它们来回抖动着，准备讲一个催人泪下的故事。

02

一斗水村名的来历其实特别简单。来来往往的客商路径此地的时候，被一眼清泉吸引，人们拴马休息，喝水打尖。一捧清冽的泉水，既能洗去旅途的灰尘和劳累，也能喝到肚里，消夏止渴。若是躺在树荫下，一边喝水吃东西，一边和不同的马队，商贾之间聊天交流，或者行人中有女眷跟随，能唱豫剧和山西吕剧，唱到高兴处，众人齐声叫好。倘若有几个小孩子在人群中跑来跑去，则凭添许多乐趣。

也怪，这个泉水并不大，每次只能从里面舀出来一斗水，再舀，还有一斗，如此反复，永无止境。不管天气如何变化，或涝或旱，都是一斗。后来，有人追随它 的名气，在此定居，村名便叫一斗水。

如今，这个村因石屋石墙，石凳石路，古色古香而远近闻名，游客更是络绎不绝。其中，村中尚存的李家大院和贾家大院可以依稀看到一斗水以前富庶的风貌。

这是典型的太行山区里的四合院，房屋两层，窗户较小，墙体全部用当地的石块砌成，由于年代已久，风吹日晒，石头上挂满风霜，呈厚重的暗灰色。有的地方还可以看到青苔的印迹。房前屋后，种植了很多各种颜色的芍药花，还有当地特有的菊花，绚丽灿烂，花香四溢。

在李家大院和贾家大院，游客三五成群，或吃饭或聊天，怡然自得。院子正中一个硕大的遮阳伞下，摆放了一个柜台，上面放置了很多当地的土特产。

我又突发奇想。大院的祖上是哪里的人，有什么样的机缘巧合使他们落脚此地而繁衍生息？他们是贩卖山西的铁制用具，还是把河南的商品运输到山西? 或者就像是他们的后人一样，开一家农家乐，让来往客商住店吃饭，提供服务？

想必，他们的祖先也是历经艰险和磨难，方才打下一份基业。他们有过欢乐吗？他们的子女读书求取过功名吗？有过凄美的爱情故事吗？会不会因为儿女的婚事而欢天喜地或因琐事而心生嫌隙？

望望屋檐上那黑黑的瓦片，静悄悄的，一言不发。它们是主人的亲密朋友，曾经看惯了这些院子里发生的一切，或欢声笑语，或闷闷不乐，最后都湮灭在岁月的长河里。

一斗水

03

整个山村沿山势座落，高高低低，各家各户自得其乐，又自然融为一体。一条宽宽的水泥路把全村连结起来，更有弯弯曲曲的小道缠绕其间，使全村四通八达。村里村外，正是秋收的季节，庄稼地里，整整齐齐的玉米杆像列装一新的士兵，等待着人们的检阅。还有更多的梯田则荒草萋萋，任其疯长。

如果把全村的庄稼地都种成花花草草，或者具有观赏价值的经济作物，使游客来到这里就像是进了万紫千红的花园，对于提升一斗水的村容村貌，该有多好。或者，先把荒废的梯田先开发成采摘园，不是也很好吗？

我们从村里穿行过去，准备到最远的一户 村民家里去，他家在西马池。沿着一条小道缓缓走上山坡，两边红叶簇拥，秋意满满。友人拿出手机，点开摄像，边走边录，自言自语，用自己的方言解说配音，完全沉醉在这色彩斑斓的世界里了。

在西马池，我们见到了坚守在这里的老者。在他的房前屋后，种满了核桃,山楂，柿子，山枣和梨树，特别是门前那颗榔榆很有意思，三棵树干发自一个主根，且个个枝繁叶茂，茁壮成长。老者见有来着，又曾经相识，便放下手里的活计，愉快的跟我们聊天。他的脸上始终浮现出那种淡淡的微笑，那么淳朴和干净，一如这山里的空气。

他还邀我们到他家里，尝尝他用野葡萄酿制的红酒。绛紫色的葡萄酒端出来，轻轻地抿一口，酒在舌尖滚动，然后迅速在嘴里散开，甜甜的，有点略略的涩味，口味极其纯正。他一言不发，静静的看着我们品尝，好像小学生在等待老师批改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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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在一斗水的最高处，有一个关帝庙，因年久失修，早已墙倒屋塌，没了香火。如今，随着古村落的建设和保护，关帝庙作为一个重要的文化元素，也在重新整修。

在一棵高大的银杏树下，一个老人手里握着拐杖坐在一把椅子上。神态安静祥和又若有所思。我们走上前去，对他说你们村真好。他连连说好，好。

老人衣着整洁，白发飘飘。他坐在椅子上，本身就是一个传奇的故事。也许，他年轻的时候，打马扬鞭，叱咤风云，有说不尽的波澜壮阔或风流倜傥，或者少年家贫，无钱读书，只好打柴耕田，与糟糠之妻相依为命？

一斗水坐落在官道旁边，又有一汪清泉相伴，生活自然应该不会单调和寂寞的。他的爱情是什么样的？又有多少爱恨情仇和家长里短在他的脑海里不停的回荡？

在来一斗水的路上。需要穿过十二个弯弯曲曲的隧道，当地人称叠彩洞。是他们愚公移山的赫赫战果。想必他就是当年的突击队员吧？

也许，他已经不愿意回忆过去，只想憧憬美好的未来。

一斗水。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