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胡
老李抚摸着这把跟了他七年的二胡,实在是舍不得它。七年来有事没事就拿出来拉一拉,心头所有的烦心事都烟消云散了。
这把琴是七年前一个朋友从山东带回来的一把龙韵,这是朋友亲自从工厂挑选的,音色极好,当时的市场价都要近三千,朋友一千来块给老李带了一把。老李平常视若宝贝,没事的时候抚一抚琴盒也是一种享受,如今琴盒被老李抚得油光油光的。
老李轻轻地打开琴盒,棕色的琴杆依旧如新,琴弓上的马鬃断过几根,老李都是省吃简用,托人买最好的弦给换上。
可是现在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家里有两个孩子在上学,一个小学,一个初中就快要毕业了,有一点钱都给孩子交了学费了,这破这也不知怎么的,偏偏在这个时候爆胎了。不换吧,干不了活,这一天就是好几百块钱啊,还得还贷款,换吧,现在又实在拿不出钱来了。老李的这个心呐,是百般的难受。
老李以前在家里的镇上开了一家汽车修理店,九几年的时候,那是后做这一行的少,车的结构也简单,生意还不错。两千年以后,越来越多的大型连锁快修和4S店出现了,汽车也慢慢的智能化了,像老李这样的个体户活渐渐的少了,可孩子却渐渐的大了,生活开支越来越大,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当时听朋友说开大货挺赚钱的,于是把店面给转手,然后贷了三十万买了一辆全新的欧曼后八轮。
河南的秋天变得越来越干燥了,中原的风吹得工地上的泥土飞扬,弥漫着整个天空。北方干燥的空气让习惯了南方湿润空气的皮肤如这北方的土地般发干开裂脱皮。才四十出头的老李右手紧紧地抱住琴托着琴盒的前端,穿行在风沙中。
上午爆胎之后,老李勉强把第二车拉到填埋场,然后把车开到年轻的修车师傅纪平的店里。后轮前排内测的轮子爆了。开铲车的小伙子是老板的亲戚,将每一车土装的满满的,超载了七八吨,从工地到填埋场之间是一条十八公里的石子路,后边的八个轮子磨损的厉害,除了五个换不久的轮子,爆了的和其余的两个都得换了。一个轮子一千七,三个五千一,上个月的工资发了七千三,给了家里三千,还了两千的贷款,只有两千三了。老李早上茶水下馒头,中午晚上基本上是煮个青菜泡饭,每天都坐在车里边,衣服倒不用经常添置。一条蓝色的牛仔裤穿了两年了,稍微有点褪色了,左膝盖上裂了条缝,倒显得几分时尚了。
下午给家里打了个电话,也就有九百块,还差一千八呢。这出门在外身边的都是老李一样的司机,都不容易,肯定不能找他们借钱,再说老李也不好意思跟别人借钱。
回到租住的只有十六平米的小屋,小屋里一张上下铺的床,床下满是各种铁件和油桶,上铺放着行李箱和日常用品,靠窗的桌子上放着电磁炉和锅,还有一个半球的1.5L电饭煲,地上放着些土豆之类的不容易坏的蔬菜。床头摆放着黑色的琴盒,里边收藏着老李最珍贵的二胡。
“哟,老李,这会怎么有空到我这来啦”。老吴是这片工地的渣土处理工程承包商,也是老李的老乡,以前也是开车的,经常在老李那修车,现在到处承包工地,赚了点钱,就是他把老李叫到河南来的。
老吴抹了抹沾了点油水的嘴,挺这个啤酒肚,笑嘻嘻地从屋里走出来。
“今天拉了几车?”
“就上午拉了两车,拉第二车时爆胎了。”老李递上一根黄蒂白沙。
“抽我的吧,”老吴从撑开的黑色西服的内侧口袋抽出一包金盒还没开封的芙蓉王,撕掉了薄膜封装,再从里边抽出一根金蒂芙蓉王一只手递给老李,“车修好了?”
“还没呢,还放在纪平那呢,爆了的后胎完全不能用了。”
“那就换新的嘛。”
“只能换新的了……”老李吸了口烟,长嘘了口气,“能不能麻烦你帮个忙?”。
“老李……?”
没等老吴说下去,老李打开琴盒,光亮古朴的二胡呈现在老吴眼前,老吴什么也没说了。
“最近手头有点紧,换轮子还差点钱,我这把龙韵的琴你看能出什么价?”老李说的有些没底气。
“这个我也不是很懂,你说吧!”老吴很了解老李是个很实在的人。
“两千块钱吧,放在你这,如果有人要你处理了也行!”,老李有点后悔说了这一句,但是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老李知道按照当前的市场价,这把琴现在至少值个三千。
老吴也挺实在,进屋数了两千块给了老李,然后收下了琴。
“老吴,实在是谢谢了!”老李递了根烟给老吴,老吴这次收下了。
“出门在外,谁没有困难的时候。”
“谢谢了,我先走了,还得回去修车,要不明天又白费了。”
老李转身,手紧紧地攥着兜里的两千块,心里是说不出的心酸,失落,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