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记事
文/晴耕
今下午不忙,在旧院量了一下老房子,东西长16.04米,前后5.24,至檐高4.88,堂屋门及窗户宽1.24,东间西间门及窗户宽1.14。想起来那些门窗木料有多是从以前的老东屋拆下来的,八零年盖成了砖包慣,当时困难!凑乎着盖,强搏蹬,爸也是觉得三个儿子压力大,眉心的皱纹拧成了深深的川字,爸有肺病,但是内心压力只他自己知道,那是无法言传的!真正要命的是焦灼的责任心吧。
家里有木料,很想给妈的卧室里打两个衣柜,可是我不会做!真该小时候学会木工来。要是爸活着,肯定早就不知打了多少家具了。现在爸留下的家具就剩下那两个床,两个椅子了。妈妈的身体没有以前有劲了,如果坐那些低的折叠椅子,总是在屁股离椅子还有些距离时腿就支持不住了,“通"一声跌坐在折叠椅子上,而坐那个爸做的椅子就不存在这个问题,高度正好!儿子多也没用,还不如那个走了三十多年的人体贴。我常常一回家咱妈见到的第一句话就是“肚饥啊不?孩!",简单点思想妈也不考虑现在什么时会儿了,还问这么陈旧古老的话题,可是事实上有谁去深入想想,妈的童年经过了多少饥饿,访古的时候说起总是“那会那孩们,多会也是饿得不妥妥的,眼儿眼儿圪照了!"。
妈小时候跟上姥姥去西南呈卖粮食,去喽往人家那个斗里一倒,人家拿上擀面杖一擀,那个斗角上欠缺一些(填不满的原因是人家的斗大),“不够!不要!",人家说了一声,姥姥只能然会儿倒进布袋背上回来吧。本来指望换个钱能买个吃食,这一下连个子儿也没见到,大饷午日头红溜溜的,往回返到上霍村,妈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了!两个人在上霍一个老亲戚家要了些吃的才回来!
还记的刘震云的《温故1942》吗?冯小刚拍成了电影。妈是1935年生,七八岁时遭荒年,河南那人用笸箩担上孩子就来了,一路走一路问有的小男孩三四岁了给了别人,也有的女孩子八九岁了也给了别人!有一口吃的就行!还有在困难时期,村上那人都饿得得了浮肿病,吃的东西没有营养,屙都屙不出来,还得拿棒儿抠。想起有一本书上说过,在困难时期,人得了病,问医生,医生说那些药总是配不够,总是缺一味药!
再后来,大约一九六零至一九八零年之间,一大家子十几口,碾米碾面都得排队,想要早点把面碾回来就得天不明就上碾子上,早点占。有一回,妈睡了一个蒙儿,起来顶上簸箕就和奶奶去阁里头(村子里的一块地名)的碾子上,妈妈和奶奶一个管推,一个管扫,忽然听见老保宗家的猪在圈里“抓"叫了一声,她们只顾一门心思碾面也没多想,碾完天还不明,回来又睡了一觉。第二天听说保宗家的猪被狼拖走一只。妈在讲起这一段的时候,口气淡淡的,没有一丝惊心动魄,苦难把人的心都碾成了碎片,再无奢望。
感情决定喜悲,感受决定深浅。岁月把这些经历深深刻入了母亲的脑海,印象比钢印还深!
我认为自己的记性好的有力证据之一就是还能记起三四岁时候的事,那大约是一九七八或七九年夏季的一个早上,我在老西屋里一觉醒来,发现家里一个大人也没有,爬起来就往阁里头碾子上跑,出了大门,还能看见村南十字上走着几个闺女们,其中有在东庄老瘦家大闺女,那时候为了寻妈妈光屁股就敢跑出来,正是天真无邪的年龄。老瘦家大闺女和我三姐一起学唱秧歌,来过咱家所以认得,过了前头院根富家,再往前过了小满的家,一拐弯,看见爸妈碾完面将下来往家走,我“垛垛垛"扑向妈,妈也看见了我,连忙脱下身上的青布衬衫,裹住我抱在怀里。一直抱着我回到家,被窝的圆口口还是我走时的样子,妈把我放在被窝口,我又出溜一下钻了进去。
“你怎(音读展)知道去碾子上寻来?肯定是夜来黑来听见大人说‘崭清晨早会去碾面的’是不是?"妈说。
“嗯"我回答了一下。
很小时候就听说咱村的二孩儿记性也是很好,常常夸耀说能记得他小时候他的妈妈一边背着他,一边干生活。但是也听说他并不孝顺。所以我很小就下定决心长大不做他那样的人。那时候还不知啥叫下决心,只是在心里对自己说一遍,记死!二孩儿的大哥叫大孩,兄弟两个,他母亲却得不到很好赡养,小时候不知何故,长大后走上社会听到有句老话“一个不君子,两个小儿人",老话是说不差的,兄弟之间没有宽容忍让只有针锋相对,就都成了小儿人。孝悌是做人的根本,兄弟睦孝在中,一个很容易就和兄弟们翻脸瞪眼的人是谈不上孝的。
李密《陈情表》“臣无祖母,无以至今日,祖母无臣,无以终余年。"我与母亲又何尝不是相依为命呢?我若无母无以至今日是对的,然而我回报过母亲什么年呢?很少很少几近于无,顶多是一种“我有儿子"的信念吧!
还有,在我已上初中时,妈妈晚上有时还要过来看看我的被子盖的严不严。
下午在老房子面前站了好长一阵,直看到两眼潮润,引起很多怀旧之思。好多平时压着的感情,松动起来奔涌起来,到晚上十二点才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