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岁,我身体里那片失火的森林

2018-08-09  本文已影响0人  木下酒肆

昨夜睡到一半,头痛,起来把窗户打得更开,喝了杯水,又躺下,给自己按摩太阳穴,一圈一圈地数,还未一百下,好像就睡着了。

上次,也是半夜,感觉右腿小腿快要抽筋,眼皮都没睁,挪了另一条腿,用力把右脚的脚趾往脚背方向按,愣是把那股要作乱的筋给拉直了。然后继续睡去。将要入睡的时候还感慨了一下,现在厉害得像一个大人,知道怎么照顾自己了。有点好笑还有点忧伤。

之前有段日子觉得很是疲惫,于是每天的睡眠时间拉得很长。但梦也不总是安宁的,诸多意有所指的意象,交叠繁复,彼此追逐。午后醒来坐在床沿,一想到命运的前端,漫漫路途,还有那么多的无助,悲哀,失意,痛苦,孤独等着我。便觉得人活一世真是艰难,真是沮丧,也真是生不出什么力气去经历那些未知。

后来发现,这种情绪发生在我午睡总把窗帘拉得密实,整个屋子暗若黑夜的时候。于是下次留一条窗缝,让些许光线漏入。便再也未曾出现过如此厌世的感觉了。

真是个神奇的隐喻。生命的虚无感,仍然不时地跑出来折磨我,可我已打出经验,晓得要怎么对付它。从今往后,不管听到什么声音,告诉你活着不值得。只需要找到一个点反击,只要你还对一个事情感到美好,怀有希望。只要有一个东西可以证明它说的是假的,你就不必再信它了。

端午回家,对家又有了新的认识。房屋里的一砖一木,每一件物品,家里人与人之间流动的感情,是爸妈大半辈子以来用心建设的。而我处在这个最为安全和信任的空间里,竟有那么一瞬间感动得几欲落泪。

因为屋里灯的开关不在门边,爸爸依然会在每天晚上我睡觉之前,提前去我屋里帮我开一盏小夜灯,怕我大半夜进屋时太黑了。在他眼里我还是那个很怕黑的小孩子。只是小时候他会凶我,觉得我很没用。现在反而会护着我了。

想起一件很小的事。大概还是在上大学的时候,寒假在家,天气寒冷,一日午睡到下午四点多,起来很是忐忑,怕被爸妈骂,静悄悄地下楼。结果在楼梯口,转个身便遇见我爸。他迎着我走上来,伸出双手揉了揉我的脸,笑眯眯地说道:冷死了吧?

这个场景我大概能记一辈子吧。从小被凶惯的孩子,是一点点温柔就能被填满了。

不小心又朝爸妈发了几次脾气。好像要把小时候他们朝我发的脾气都还回去。他们越老越没了脾气,而我越长大越有了脾气。只是发完总是立马就愧疚了,又愧疚又委屈,怪谁呢,谁给我养出的小性子呢。

尽管长大,在心灵上我从来没有远离过家。愈来愈感受到,我与他们之间这种深刻的生命的联结。也唯有他们,给了你一个可以无数次试错的机会去学习怎样爱人。

可我也终究在慢慢长成,自己学习生存,认识和理解这世界,努力保护自己。

这大半年里情绪起伏如同在海浪中颠簸,常常想要放声大哭,为自己,为他人犯的错,为素不相识的人受的折磨,为我身体里炽烈的情感,为作为一个成年人对日常艰难的抵抗。空空荡荡,无着无落,即使被细小的碎屑击中,也会要忍不住颤抖。

已经许久未曾感到长时间的安宁,可是仍然相信在暴躁、偏执、沮丧这些迷雾的中间,我并未放弃自己,而只是在付诸耐心。无望的情感,内心的冲突,对活着的质疑和恐惧,让它们顺其自然地发生和消逝,就像任凭时间顺流而下一样。在我生命里来来往往的一切,不必抗拒,也不必挽留。

要对自己极端好,像对待自己爱的人一样对待自己。你肯为他人做许多事,花费许多时间,如何不肯为自己做呢?在痛苦时倾听自己,在害怕时安抚自己,记住自己的喜好和厌恶,时常讨自己欢喜。笨拙没有关系,总归会习惯成自然。

或许可以尝试回答一下去年问自己的一个问题:

我对他人的爱与情感是真实的吗?

如果你确实感觉到了爱,那它就是真实存在的。并且可以在你尝试确认它的时候更加明显地存在。只是,爱可能生发于不同的东西,生命的激情、怜悯、性、孤独、对自由的渴望,甚至死亡。如果你要找纯粹因爱生发的爱,那可能真的找不到。

愈来愈爱王小波的那段话,他说,

在我看来,春天里一颗小草生长,它没有什么目的。风起时一匹公马发情,它也没有什么目的。草长马发情,绝非表演给什么人看,这就是存在本身。我要抱着草长马发情的伟大真诚去做一切事。

“抱着草长马发情的伟大真诚去做一切事”,多么可爱的说法,一切自然而然生长,旺盛的生命力,值得好好去感受。不问缘由,全凭生命的本能去感受。

实在谈不上爱这世界。可是,且让我活着吧,且让我痛快,且让我受尽折磨,且让我翻滚求饶。拙于生存,但仍然要努力生存,要赤脚踏在地面上,这样才能触及生命的本质。

且让我按自己的心意活着。

我闭上眼睛,就能看到身体里那片失火的森林,有些地方还在熊熊燃烧,有些地方只剩下零星火苗,有些地方已是黑色的灰烬,但谁知道会长出什么来呢。且让它烧着吧,焦灼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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