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梦里有辆通往天堂的列车

昨天晚上梦到爹爹（我们那管爷爷叫爹爹）了，他来非洲看我了。

梦里我仿佛在一个不知名的小镇。小镇里有一条环形的车道，长长地通往远方。车道这头是一个车站，车站前聚满了排队等候上车的人。车站后是一个粉色高楼。

我好像在找爹爹，我知道每个人都需要从这个车站乘车离开。于是我每天去车站等。我知道他看到我就会出现的。

等了好久好久，爹爹都没出来，我害怕他已经离开了。于是我也跟着大家排队上了车。

车开了，我一路上都在东张西望找爹爹的身影。一无所获的时候，我突然听到一个很熟悉的声音。

“丫头，快下来～”循声望去，爹爹的身影“倏”地闪过车外，他一路跟在仍在行进的列车后面跑，一边招手一边叫我：“快下来，丫头……”

我急忙匆匆下了车，拼命往回跑。

爹爹的身影消失了，我到处找，什么也没看到。我一转头，爹爹又出现了，他穿着他的中山装走了过来。我大哭着扑进爹爹的怀里，一直说着对不起，爹爹佝偻着背，拽着我的手说“不怪你，爹爹不怪你。”

我搀着爹爹的手臂，带他逛我生活的地方，向他自豪地说没有让他失望，让他不要担心我。他说刚开始不知道是我，听其他人说，有个姑娘每天都来这里等她远去的爹爹，他才知道是我。

我知道那辆车不是人世的车，而是另一个世界的车，因为那辆车上的人总是满满当当的。想来是载着所有人去转世的路上。

爹爹在梦里因为我下车了，他现在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好吗？午夜梦回的时候，我总是希望自己曾回国见了他最后一面。我很惦记他，但是我又不想他被我牵绊住。

很多细节醒来后我就记不得了，但那种眼眶发酸心里生疼的感觉却历历在目。我还记得梦里有奶奶和爸爸，他们在一个地方，爹爹和我在另一个地方。我们最后也没能相见。

在这个已经忘了一半的梦里，我想爹爹见我很好，应该安心地上了那辆车，去了另一个世界。我很感激能在梦里送了他最后一程。

想起来小的时候，我站在木椅子上，摇摇晃晃地用从地上捡到的碎瓦片，在墙上努力刻字的情景……那时候家里很热闹，大家都在，奶奶在院子里收拾家里的杂货废弃物；爹爹养的鸡鸭都跟在他的脚后，他走到哪儿，小鸡小鸭就摇摇晃晃跟到哪儿；妈妈忙进忙出地准备晚餐，弟弟坐在椅子上，盯着地上的蚂蚁看；爸爸不在家，每到傍晚，太阳下山那会儿，他才开着大汽车呜隆隆地回来。

一家人吃完饭各自收拾各自的东西，忙自己的事情去了。我趴在自己刚写过字了的墙角，上面歪歪扭扭地滚着一行字：爸爸妈妈爹爹奶奶弟弟和我永远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