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词话》24

二十四

唐五代北宋之词，可谓“生香真色”①。若云间诸公②，则彩花耳。湘真③且然，况其次也者乎。

注释

①生香真色：语出王士祯《花草蒙拾》：“‘生香真色人难学’，为‘丹青女易描，真色人难学’所从出。千古诗文之诀，尽此七字。”

②云间诸公：明末词人陈子龙、宋徵舆、李雯三人。

③湘真：陈子龙（1608—1647），初名介，字卧子、懋中、人中，号大樽、海士、轶符等。南直隶松江华亭（今上海市松江）人，著名诗人、词人、文学家、抗清英雄。天启五年（1625），阉党矫旨到苏州逮捕周顺昌，激起吴民公愤，“奋击缇骑至死”。为伸张正义，抗议阉党的不法行为，陈子龙冒着灭族的风险，缚草为人，“书奄名射之”。清兵攻破南京后，曾组织抗清活动，后被捕，投水而死。陈子龙是明末复社和几社文人中的重要代表，他的创作以诗见长。著有词集《湘真阁》和《江篱槛》，今佚。

译文

唐五代北宋的词，可以说是“生香真色”。而明末云间诸公的作品，则如同彩花。陈子龙的词尚且如此，更何况那些还不如他的人呢？

赏析

“生香真色”指感情真诚，自然真切；“彩花”指色彩斑斓，徒有其形而无其神。王国维用“彩花”来形容陈子龙、宋徵舆、李雯三人的词，说明他们的作品缺乏内蕴。

作为“云间三子”中的佼佼者陈子龙，看他的一首咏兰词《念奴娇·春雪咏兰》：“问天何意，到春深、千里龙山飞雪？解佩凌波人不见，漫说芷珠宫阙。楚殿烟微，湘潭月冷，料得都攀折。嫣然幽谷，只愁又听啼[插图]。当日九畹光风，数茎清露，纤手分花叶。曾在多情怀袖里，一缕同心千结。玉腕香销，云鬟雾掩，空赠金跳脱。洛滨江上，寻芳再望佳节。”

再来看宋代女词人李清照的《醉花阴》：“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消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厨，半夜凉初透。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从这两首咏物的词中可以看出，宋代以后的人写词，重外表，却忽略了词的内在神韵，能称得上是“生香真色”的好词佳句实在是少之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