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不仅仅只是一副骨肉皮
(1)
7月某一天,和朋友一起去看《沿江而来——张玮玮&郭龙小酒馆空间专场》。双庆路的万象城,夜晚下起了大雨,淅淅沥沥,还有阵阵夏天惊雷,和郭龙的鼓声倒是很配,此消彼长,交相辉映。张玮玮唱着《米店》,听闻外面的雷声,笑着说大家说:“这是浪漫”。
演出一半的时候,张玮玮突然停下了讲了一个故事:昨天下午有个观众私信他,给他发了几张车票,是那位观众三天前从安徽阜阳出发,第二天在武汉专车到重庆,因为重庆的演出临时取消,又马上买票到成都,看他们的演出。
张玮玮很感慨地说:“你追的不是作为十八线的歌手的我们,是你自己的激情和美好。谢谢你,谢谢你们!”
某次去北京的间隙,路过一个胡同,却发现是北京最诗情画意的“百花深处”。狭而长的的胡同依旧是旧而老,深而静,低矮的房子,门前南瓜藤蔓爬满了半边墙,胡同转角就是护国寺东巷。胡同新意元素仅仅是里边渐渐有了艺术民宿和新的录音棚,还有一个中央美术学院的画室。漫步其中,无论如何不能让人联想到,这里是老舍先生描写的地方,更是中国摇滚的一个圣地。
就是在这样一个破旧的胡同里,唐朝的《唐朝》、张楚的《姐姐》和何勇的《垃圾场》都出于此地的一个录音棚;也是在这样的一个胡同里,陈升在百花录音棚做出了那一首《北京一夜》:“不敢在午夜问路,怕走到了百花深处。”
或许,顾城的诗出了其中缘由:“百花深处好,世人皆不晓。小院半壁阴,老庙三尺草。秋风未曾忘,又将落叶扫。此处胜桃源,只是人将老。”生活的乐趣不是胡同大小和房屋高矮,而是年轻和年老是否还怀有的情怀和美好。
人是物质的,人也是情感的。物质是生活的基础,情感是生活的寄托。无论哪一种初心,都怀有情感的期待。辗转四地沿江而来的观众也好,年过四十还在做摇滚的张玮玮也好,看不见眼前还要写歌的周云蓬也好,过气了因为保温杯而火的黑豹乐队也好,每一个路人甲每一个大众乙,都不曾丢失过美好的情怀,也真是因为这些情怀,我们的每一天都构成了生活。
“三月的烟雨,飘摇的南方,你坐在你空空的米店,你一手拿着苹果 一手拿着命运,寻找你自己的香。”
(2)
在成都,有一日天气晴好,和朋友看了熊猫,回来的路上顺道去了川西禅林昭觉寺。伽蓝圣地,古朴安静。几个殿堂,游人甚少。只有几位年长居士在为殿前的灯盏添油。一盏盏状若莲花,明暗深浅,在夏日的夕辉下,映射庄严的慈怀。
那日,空气中有淡淡的风,夹着若即若离的清爽澄明。古刹肃静,院内古树参天,阳光斜斜闯过寺院的宁静,透过树木,留下斑驳的写意,清朗柔美。
禅林深处有一间偏殿,清风徐来,微微有音,走进去才发现有一位老和尚在里面讲经。我不大懂得那间偏殿是不是叫经堂,只看见里边有不少桌椅,为数不多的善男信女虔诚聆听。夏日,偏殿很是清凉,和尚声音不大,却清晰。讲着慈悲、善念、因果。恍恍惚惚,记起来圆悟克勤禅师。
克勤禅师18岁出家后行游四方,遍参各地禅门高僧,最后在五祖法演门下参学侍从。一天晚上,年轻的克勤、慧勤、清远陪同法演禅师在山亭上说话,快回去的时候,灯笼里的油烧完了。黑暗中,法演禅师临时安排了一场“期末考试”:让三人就此情景各自下一转语,看看弟子境界如何。慧勤说:“彩凤舞丹宵。”清远说:“铁蛇横古路。”克勤却只说了三个字:“看脚下。”法演禅师听了,才断言克勤一定是能够发扬光大禅门的继承者。后来,圆悟克勤禅师才有“一个木鱼落下去,四十八个开悟”的大成就。
看脚下。
看脚下,平淡无奇,简单明了,却是寸铁刺人,四两千斤。黑暗中行走,不仅仅需要慧勤所说的心中有光明的勇气,清远所说的重视不远处现实情况,最重要的就是“注意脚下”这个当下关键因素。注意脚下,老老实实地“走路”,一步一个脚印,注重“实在”与“平常”,这是禅学的精髓,也是普罗大众每日生活的本意。
我们常常有许多抱负,有不少远景,上高中时期待大学的自己能成为学霸;毕业后期望自己能够三年买车买房迎娶白富美;结婚后希望自己身强力壮财务半自由;但是现实大多数没有成为“自己想要的那个样子”,而是变成“自己当年讨厌的那个自己”。相反,那些从新闻里边看来的,只能羡慕的逆袭、励志故事,背后都讲了一个相似的道理:注意脚下,一步一步,不怕跌倒,总会走到。
(3)
当彩色的声音藏起来是甜的,当春天的时光变成了烟,
当纯如四季的情感下着流沙,当绿叶的罅隙透漏着蜜,
我想起你说话的姿态。
有多少没有做完的梦,丢失在清晨岁月里;
有多少没有握紧的手,松开在黄昏车站口。
只有这清凉而寂寞的世界,漂浮着一天一地的渐暖气息,
天空没有痕迹,身影没有虩虩,
在尘间,寂静的夜里,停留在此际。
如从未相逢的那些声音,收录细微的回忆。
生活不仅仅只是一副骨肉皮,它是一只会唱歌的蟑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