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出口的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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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相识相知的开始，所有分别远离的途中，所有终将老去的未来，“我爱你”都是人表达感情最直接的方式，数不尽起点，找不到终点，分不清对错，辨不明真假。对每个人而言，这里面的故事就是一页又一页的独家画作。

今天的故事，从录音笔里整理出来的时候，我就有了分享的冲动。

在我们家，如果出现剩饭剩菜，处理起来很简单，基本都是父母来解决。我曾一度以为，别的家庭也是如此。

可是小朵的家庭背景比较不一样，她的父母是重组家庭，各有一儿一女，那是前一任的婚姻留下的。他们带着四个孩子重组，后来生了小朵。5个孩子对任何一个普通家庭，都是沉重的负担吧。所以在小朵还小的时候，父母就把他们5个孩子留在老家，他们南下去打工挣钱。当时来说，确实是生活所迫，不得如此，更何况最大的哥哥已经成年参加工作。

我经常听小朵说，她没有童年生活。家庭的不完整，让所有人都提前被迫长大。为了抗拒新家庭的残缺，他们各自与自己的亲手足紧紧靠在一起，就这样，独独剩下了小朵。他们本能地排斥对方，更排斥小朵。5个孩子看似仍然在一个门进出，一张桌子吃饭，可是早已泾渭分明，三分天下。在没有父母长者约束的大家庭，最大的哥哥负责日常的财务安排和生活支出，他仿佛一个冷血动物，有一说一，没有别的情感交流，更不会在意除了自己妹妹之外的其余三个人的状态。对面的老大是姐姐，因为不服气父母将财政大权交给对家，日常里更是各种不爽，除了自己的弟弟，她连眉眼都不抬一下。

就这样，除了维持表面的和谐，彼此抱团和相互偏袒，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小朵说了一件特别明显的待遇。双方的老大都想让自己的亲妹妹、亲弟弟得到多一点，所以吃饭的时候就免不了你争我夺。可是结果呢？小的并没有想象的那么能吃，总是有剩饭剩菜。遇到这样的情形，次数多了，彼此就自然而然地拿起自己亲妹弟的饭碗，毫不犹豫地将里面的残羹剩饭解决掉？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继父的孩子绝对不会接过继母孩子的碗，反之，一样。

我问过小朵，“你怎么办呢？”

小朵无奈一笑，“我好办啊，不剩就行了。”

“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我剩了也没有人帮我，绝对不会。”

“这么肯定？”

“是的，有一次我生病了，胃口不太好，饭确实没吃多少，就放在那儿，可是第二天发现，什么都收拾了，我的碗、及里面的饭菜，原封不动。”

回家的路上，我一遍一遍反复听小朵的声音，隐隐的委屈和愤懑。其实，往深处仔细想，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可是我觉得，一方不跟另外一方亲可以理解，可是小朵不是跟两方都有亲缘关系吗？这样为什么也不待见啊？

小朵继续说“血缘是肯定有，只是血缘不代表感情。我有一个在他们看来相对完整的家庭，而他们的家庭因为我父母的原因不复存在。所以不论对哪家来说，我都不是一国的。那些年我一直活得小心翼翼，因为我总觉得那个家不是我的家。后来我也慢慢长大了，学习好工作好，现在父母也回来了，一大家子逢年过节能够聚在一起了，看似其乐融融，相敬如宾，可是一旦只有自家人在一个空间，那就微妙得很，只是谁都不会点破它”。

我可以想象得到，有些表象就像肥皂泡，几乎不用出手，脆弱明显得轻轻一碰，就爆炸破裂了。

成长过程里，一些生活的细微末节，其实就是人与人之间关系的亲疏远近，跟你努不努力无关，跟你是谁有关。这里面血缘可以有关系，也可以没关系，而那半碗饭既能说是一家人，也可以说不是一家人，这样的“我爱你”，说不出口。

在我的认知里，家人互相吃剩饭剩菜很正常，比如父母吃孩子的，老公吃老婆的，兄弟姐妹情侣间也是可以的。为对方心甘情愿解决残局，就像是在表达，你对我很重要，我跟你无外心。

我受触动是在福伯家。福伯那时候80多了，他之前住我们一个院儿的时候，经常跟伯母拌嘴，训斥伯母总是大嗓门，邻里间毫不避讳。可是我也总是看到，福伯不声不响地拿起伯母的饭碗，吃掉里面的剩饭菜。福伯先走的，过了好久，再次去跟伯母吃饭，我看到她依然吃了一点点，剩下的碗放在那里，左顾右盼不作声，最后只是发呆。过了一会儿，伯母的女儿过来看见，顺手拿起来，当下就吃掉了，伯母不说话打断，只是赶紧盛上半碗汤，放在旁边……

半碗饭，半碗汤，每一个家庭几十年的吵吵闹闹，绵绵不断，直到到了最后才明白，在剩饭剩菜面前，任何的甜言蜜语或者真情实感都不足以清楚表达我爱不爱你。